連烜斂下眼眸,靜了靜心,一連串悠揚曠遠的琴聲自他指下流出。
薛小苒聽不出他彈的是什麼曲子,但琴聲婉轉,旋律優美,意境綿長,一聽就知道,撫琴的人琴技了得。
一曲完畢,薛小苒用力鼓掌。
“哇,你太厲害了,當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呢,你從前怎麼有這麼多精力學習這些東西呀?”
薛小苒是真的佩服萬分,她小的時候,就知道寫作業,看電視,和小夥伴玩耍,幾乎啥特長都沒有。
“師父喜歡琴,以前經常會練習。”
師父去世後他就練得少了,想到師父,連烜眼眸柔和了幾分。
薛小苒嘖嘖稱讚,又掩唇偷笑,“你師父喜歡酒,你讓人建了酒坊,他喜歡搗騰各種小物件,你為他請了退役工匠,他喜歡琴,你勤加練習,可你師父是神醫,你偏生沒把本業學好。”
連烜:“……”
他撫了撫額,無奈一笑,“我當年醉心武學,對醫術實在沒什麼興趣,加上有師兄在,師父也不勉強我。”
他一心習武,努力變強,師父知他因幼年慘痛經曆,求強心切,也並不強求他習醫。
但,師父又怕他心性太冷,過剛易折,因此,雖然不要求他習醫,可琴棋書畫這些功課,總是不間斷的穿插在他習武的空隙中。
連烜心性堅韌,記憶力強,學習這些東西,事半功倍,並不是什麼難事。
既是師父要求,他也盡量學習,以免耽誤他練功的時間。
薛小苒嘖舌不已,跑過去摸摸他的腦門,“這麼聰明的腦袋瓜子會遺傳給孩子麼?”
連烜有些哭笑不得,“這些都是基礎課業,大多數世家子弟都少不了這些課業。”
“說是這麼說,可有幾人能像你學得這麼好。”
薛小苒拉著他的手,讓他撫上她的肚皮,“寶寶呀,以後你可要像你爹才行呢。”
要是像她就不大妙了,薛小苒頗有自知之明。
像是回應她似的,她的肚皮動了一下,“哎呦。”
連烜眼眸倏然睜大,“他在踢你。”
往日也不是沒見過她胎動,隻是都沒這般大力。
“可不是麼,力氣還真不小。”薛小苒咧著嘴角撫摸自己的肚皮,“他是在回應我的話,肯定是個聰明的寶寶。”
雖然被孩子踢得有些疼,薛小苒卻笑了起來。
連烜沒她這麼樂觀,他蹙眉,大手輕輕拍打著肚皮,“腳勁可不小,明顯是個調皮的孩子。”
“……”
薛小苒嘴角的笑頓在臉上,垂眸看了眼圓滾的肚皮,再抬眸看他蹙眉冷峻的臉,“不怕,孩子調皮有你鎮著。”
他冷眼一瞪,保準孩子會乖乖聽話。
連烜失笑,攬著她的圓潤的腰身,“到時候,你別護著就成。”
薛小苒皺皺鼻子,“不會,玉不琢不成器,小孩不能太嬌慣。”
她那同父異母的小弟,就被後媽嬌慣得不像話,十二三歲的男孩子,吃飯要叫七八遍,上學要催五六次,學校不許拿手機上學,就發脾氣不上學,後媽哄了又哄,答應他換個新平板,才算把他哄去學校。
每次回村裏,除了和堂弟打遊戲,什麼都不管,一有事不順心,就大吵大鬧,總之,是個脾氣大,又不聽管教的熊孩子。
薛小苒與這個弟弟的關係並不好,他從小被嬌慣,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就耍賴滾地,嚎到天崩地裂。
小的時候,爺爺奶奶對她好,書包文具都是新嶄嶄的,他回到村裏,跑在她房間裏胡亂翻找,非要搶她的新文具盒,薛小苒當然不肯,她也是個倔脾氣,兩邊就鬧了起來。
不僅鬧還打,他年紀雖小,可力氣卻大,比他大好幾歲的薛小苒,也沒占到便宜。
後來,就是兩看兩相厭,瞧見了各自嗤之以鼻。
薛小苒現在回想起來,對這個弟弟依舊沒什麼好感。
一昧的嬌慣,隻會慣出這種不懂禮數,無法無天的熊孩子。
她得堅決杜絕這種狀況發生。
“男孩就讓他學武,女孩就讓她,嗯,學醫?”連烜有些不確定。
“女孩也學武,你瞧,董明月和靳菁華她們英姿颯爽的樣子多健康呀。”
在這種冷兵器時代,強健的體魄和矯健的身手才是立身之本。
連烜輕笑一聲,輕撫她腹部,“學武很累,女孩怕是吃不了苦。”
薛小苒橫睨他一眼,覺著他有發展成女兒奴的傾向,她兩手扶住他麵頰,義正言辭道:
“你這種態度可不行,你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因為是女孩就摒棄了嚴父的角色,女孩嬌弱些,習武強度可以適當調整,但不能因為她是女孩,就覺著她吃不了苦,沒有誰天生就能吃苦的。”
連烜抬眸,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長臂一攬把她抱到懷中,“希望以後你能記住你現在說的話。”
薛小苒橫眉豎目,“你這話什麼意思?”
連烜哈哈大笑,“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薛小苒惱羞成怒,這是不相信她能看著孩子吃苦頭,她揪著他的臉,氣哼哼道:“咱們拭目以待。”
連烜笑得更大聲。
整個五月,峪肅城的天空斷斷續續飄灑著雨水。
進入六月後,雨水漸漸減緩,氣溫也越發灼熱。
薛小苒穿著輕薄透氣的雲霧綃,走在陰涼的廊簷下,依舊熱出一頭汗。
手裏的絹扇一下一下扇動,帶起微弱涼風。
“聽說南麵暴雨,有些地方已經發了洪災。”
一旁的靳菁華同樣手執一把畫著仕女圖絹扇,兩人緩緩在遊廊下散步。
靳菁華和薑澈忙活了一段時間後,終於把原安縣後衙修繕好了。
薑澈忙於接管縣衙事務,靳菁華把後衙內務整頓清楚後,開始閑了下來。
幹脆隔三差五往峪肅城跑,有時候是替薑澈傳遞公文,有時候薑澈下鄉巡視,她待在家中無趣,也往城裏跑。
薛小苒自然歡迎,她的月份大了,天氣又熱得慌,連烜讓她少往外跑,有事讓下麵的管事和掌櫃們去辦。
她現在也挺清閑,每天寫寫大字,畫畫背包的樣圖,或者鉤毛線襪,再不就是把迎玉清寧她們聚集起來教教數學。
“是啊,表哥還專門整理了一份洪災瘟疫的防治方案,朝廷很重視,把方案抄了好幾百份分發到南麵各處府衙。”
濮陽輕瀾為了這事,還特地飛鴿傳信過來,問了薛小苒好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