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青府東門大街旁的杏花巷外,一個穿著丁香色褙子,衣飾低調的中年婦人,在仆婦的攙扶中下了馬車。
與車夫確定此處是杏花巷後,婦人忍著心中的激動,帶上仆婦往巷子裏走去。
走到巷子末端,她讓仆婦敲開了一扇陳年老舊的大門。
“誰呀?”大門打開,一個身材略胖的女人一臉不耐地看著她們,“你們找誰?”
“你家主人可在?”仆婦開口問。
一旁的婦人伸長脖子,有些急切地看向院子裏。
胖女人狐疑地看了她們一眼,“主人不在,你們有何事?”
“我們夫人找你們家主人,他去哪了?”仆婦上前一步。
“主人的行蹤哪裏是我們這些下人能知道,你們有事等主人回來再來吧。”
胖女人警惕地縮了回去,大門“哐當”一聲關了起來。
仆婦氣惱,上前猛拍,“快開門,你知道我們夫人是誰麼,居然這般無禮,我們夫人可是你們主人的……”
邊上的婦人忙扯了扯她的衣角。
那仆婦隻好住了嘴,“夫人,現在怎麼辦?就幹等著?”
婦人有些猶豫,又舍不得離開。
隔壁的大門被拉開,探出一個圓臉婦人,眼珠盯著她們骨碌轉,笑得一臉曖昧,“你們找隔壁的大爺,幹等可不行,說不得三五天人都沒回來,直接去燕春樓找還快些。”
燕春樓?那婦人臉色微變,一旁的仆婦臉色也不大好了。
未時過半,太陽斜掛在半空,豫青府有名的尋歡一條街還沒開始營業,街道顯得有些冷清。
燕春樓裏一個龜奴掂量著手裏的碎銀,慢悠悠朝後院二層的閣樓尋去。
上了二層,他朝最裏間的房門走去,抬手叩響雕花房門。
“古爺,古爺,可起了?外麵有人找您?”
裏麵一陣“窸窸窣窣”好半響,一個臉帶殘妝,衣著輕透的妓子打著哈氣開了房門,一臉厭煩道:“誰找古爺,昨個弄了一宿,人才剛醒呢。”
龜奴色眯眯地上下掃她,“不知道,一個仆婦打扮的婦人,說是找她家三爺。”
屋內,賴在脂粉堆裏赤身裸體的男人聽到龜奴的話,眼眸睜大幾分。
能叫他三爺的,隻有京城那邊的人。
男人急匆匆穿上衣裳出了燕春樓。
一出大堂,等候在一旁的仆婦衝了過來,麵色激動喊了聲:“三爺。”
“方嬤嬤?你怎麼來了?”
“夫人在外麵的茶樓等著您呢。”
待到茶樓雅間時,婦人瞧見進來的人,一把衝過去抱入了他,淚眼婆娑地哭喊,“我的兒呀~我可憐的兒呀~”
“娘,你怎麼來了?”男人臉上沒有喜色,反倒添了幾分驚恐。
“沐瑤讓娘來找你。”婦人平息了一下心情,抹了把眼淚,“她說有事讓你幫她辦。”
男人也就是詐死躲避的古亦衡,“她都被軟禁了,還想讓我幹嘛。”
豫青府離京城不遠,古亦衡早就得知了六皇子淒慘的下場,作為六皇子妃,古沐瑤自然也得跟著六皇子被囚禁起來。
“兒呀,你現在還能好好活著,可多虧了你妹妹,她現在沒人能用,你不幫她,誰能幫她。”
古夫人哭紅一張臉,她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喲,兒子女兒都這般命苦。
原以為女兒成了皇子妃,他們也能跟著風光,結果,兒子犯了死罪,女兒成了階下囚。
“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六皇子犯了什麼罪,我現在,自身都難保,哪有能力幫她。”
古亦衡不想蹚這趟渾水,他好不容易逃出來,誰的命也沒有他自己的命重要。
看他隻想著他自己,古夫人心口抽疼。
古霖淵被罷黜,古家有官職在身的男子都受了牽連,曾經顯赫的大家族一夕之間分崩離析,古霖淵受不住打擊,一病不起,原配的兒子女兒把矛頭指向她,古夫人在府裏的日子每一天都在煎熬。
她悄悄去皇陵那邊看女兒,原是想知道兒子躲在何處,可前兩次,女兒都沒有告訴她,這次,她再次哀聲詢問,沐瑤終於告訴了她。
想到女兒懷著身孕,卻纖瘦憔悴的臉,古夫人心酸不已。
她叮囑的事情雖然有風險,古夫人還是應下了。
可兒子自私薄涼的態度,又讓她感到心寒。
“沐瑤說,藩王就藩,京城的局勢會鬆懈不少,你幫她召集些人手,她有用處。”她斟酌著開口。
“召集人手?說得容易,我上哪召集?召集人手不要錢呀,我可沒錢。”
古亦衡眼眸閃動。
出京前,古沐瑤給了他不少銀票,可他大手大腳慣了,又沉迷青樓,整日醉生夢死,那些錢已經揮霍了大部分。
古夫人把他拉過一側,低聲在他耳畔說了幾句。
古亦衡聞言,瞳孔猛然一縮,驚喜交加道:“真的?”
古夫人忙做了個禁聲的動作。
古亦衡帶著母親主仆倆急匆匆回了位於杏花巷的宅子。
一進屋子,就把負責看家護院,打掃煮飯的下人打發回屋。
從雜物房找到鐵鍬,回了正屋。
房門緊閉的正屋內,不時響起各種聲音。
夜幕降臨,燭火燃起,聲音依舊斷斷續續。
動靜持續到戌時,屋內猛然傳來了幾聲大笑,隨即又戛然而止。
挖地磚挖得滿頭大汗的古亦衡,看著被撬開鎖頭的箱子裏,堆滿了金燦燦的金條,樂得手舞足蹈,卻又不敢放肆大笑。
一旁的古夫人和方嬤嬤同樣滿頭大汗,手上身上都是泥,看到滿箱的金條,同樣一臉喜氣。
“娘,咱們發財了,咱們有錢了。”古亦衡差點沒樂瘋了,這才是一箱,他娘說下麵一共埋著十箱。
十箱金子呀!他活了半輩子也沒瞧見過那麼多金子。
有錢能使鬼推磨,常在銷金窟裏混跡的古亦衡,對金錢的魅力深有體會。
“兒呀,這是你妹妹的資本。”古夫人忍不住提醒。
古亦衡手舞足蹈的動作就僵了下來,他抿了抿嘴,“娘,我知道,我會用這些錢給她招攬人手的。”
錢在他手裏,他要如何用,還不是他說得算,古亦衡扯了抹虛假的笑容。
古夫人沒瞧出端倪,欣慰點頭。
挖出了實物,三人就更有動力了。
等十箱金子都挖出來,擺放床榻那塊地已經變成了一大個坑洞。
時辰也已經過了醜時。
三人都累癱在地。
累得半死的古亦衡抱著金子笑得一臉滿足。
就在此時,房門後的木栓被悄無聲息挑開,兩扇房門緩緩敞開。
幾個勁裝男子魚貫而入把三人包抄了起來。
古亦衡臉上的笑瞬間僵掉,懷中的金條”啪嗒啪嗒“掉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