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冥眼眸一掃,瞧見他娘眼神灼灼地盯著他。
魏冥隻覺得一陣頭疼。
山道上鬧出了這麼大動靜,附近的百姓都慢慢圍了上來,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小聲議論。
瞧著禦史夫人凍得發抖的身體,還有一旁淚珠直打轉,紅著鼻子的沙慧娘,魏冥抿了抿嘴,邁開步子走了過去,告罪一聲,
“沙夫人,失禮了。”
禦史夫人嘴巴微張,拒絕的話到底沒說出口。
魏冥一手扶在她背後,一手穿過她膝蓋下,不費什麼力氣就把人抱了起來。
沙慧娘趕緊站起來,跟著跑過去。
魏老夫人瞧著他們的身影,有些耷拉的眼皮下閃動著亮晶晶的光芒。
她兒魏冥從來就不是心軟的性子,能讓他挪得動腳步的事情可是少之又少。
嘿,有戲。
魏老夫人心下大喜,麵上卻不動聲色地仔細觀察。
嬌小玲瓏的沙慧娘一路小跑,趕在魏冥前麵,把車廂門打開,她仰著頭,嬌俏的臉上對著魏冥露出小意討好的笑臉。
魏冥瞥了笑得似搖尾乞憐小狗般的沙慧娘,麵上沒有什麼表情,隻小心地把人放進了車廂裏,然後,退了出來。
“魏大人,謝謝您。”沙慧娘屈膝行禮,凍得麵無血色的臉滿是感激。
魏冥微微頷首,退至一邊。
魏老夫人眼珠轉了一圈,知道是她出場的時候了。
“慧娘呀,你們這是要去哪呀?”她笑得一臉慈愛走過去,然後朝魏冥伸出了一隻胳膊。
魏冥:“……”
他娘這又是想整些什麼幺蛾子?
魏老夫人用眼角橫了他一眼。
魏冥嘴角抽了抽,最終伸手扶住了他老娘的胳膊。
魏老夫人滿意地笑了,擺著架子慢悠悠朝馬車走去。
“我和我娘去大慈安寺。”沙慧娘立在馬車旁回話。
“這都年關了,還去大慈安寺呀。”魏老夫人驚訝。
坐在車廂裏的禦史夫人扯了抹難看的笑臉,“是啊,老姐姐,約了了悟大師講經。”
她忍著腿疼,半眯著眼眸仔細打量攙扶著魏老夫人胳膊的魏冥。
魏冥不算太高,但也不矮,身姿筆挺,容貌俊秀,雖然有些年紀,可臉上看不出痕跡。
就是冷眉冷眼,渾身透著冰冷陰鬱的氣息。
她又看向一旁笑得溫柔小意的慧娘,兩人光看外表,卻是很搭配的。
隻是性格上,魏冥實在太過清冷的,而且,他的職位也讓朝臣顧忌,在朝堂上行走,說是獨來獨往也不為過。
如果有一個這樣身份的女婿,也著實不能讓人安心呀。
禦史夫人想著事情,精神有些恍惚,以至於魏老夫人喚了她兩聲,她才回過神,
“老姐姐,抱歉,我這左腿疼得厲害,沒聽清你說些什麼。”
“哎,沒事,沒事,腿折了可受罪了,我都曉得,李嬤嬤,去把手爐添些炭火,給沙夫人暖手,把毛毯給沙夫人蓋上。”
魏老夫人指揮李嬤嬤上車幫忙。
沙慧娘忙道謝,隨後又歉然道:“魏大人,是我們耽誤你們行程了。”
魏冥淡淡瞥了她一眼,聲音清冷無波,“無妨。”
回答得簡短明了,魏老夫人抬頭就瞪了他一眼,對姑娘家說話也不懂得溫柔些,活該你娶不上媳婦。
魏老夫人對自己兒子一陣腹誹。
坐在馬車上的禦史夫人瞧著也有些納悶。
雖然知道,魏冥一向清冷,可他剛才一出手就直接救了慧娘,難道是她多想了,他對慧娘無意?
“咳,老姐姐,你們這是要去哪呢?”禦史夫人手裏捧著李嬤嬤給的暖手爐,身上蓋上毛毯子,身體總算暖和些了。
“趁著年假,回族裏一趟。”魏老夫人回道。
“哎呀,對不住了,老姐姐,那可真是耽擱你們行程了。”禦史夫人一臉歉然。
“耽擱這點時間沒事,反正晚飯前總能趕到地方。”魏老夫人笑嗬嗬的。
兩人你來我往說著些家常話,魏冥和沙慧娘立在一旁聽她們寒暄。
魏冥扶著她娘的胳膊,半垂著眼眸一動不動。
沙慧娘不時提心吊膽地偷瞄他,生怕他不高興聽這些瑣碎閑話。
她以為她偷瞄得很小心,卻不知探頭探腦的樣子全落在魏冥眼裏。
沙慧娘哭過的臉頰上還殘留著淚痕的印記,一雙杏眼卻睜得大大的,所有的心思似乎都寫在了她眼睛裏。
高門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還養成這麼簡單澄淨的性子,還真是難得。
他半垂著眼眸,沒有絲毫搭理她的意思,沙慧娘抿了抿嘴,瞧見她娘狀況還算不錯,她悄悄挪了幾步後,往坐在石頭上扶著胸口直喘氣的趙嬤嬤去了。
沙慧娘從散架的車廂裏翻出了毛毯子,給趙嬤嬤披上。
“嬤嬤,爹一會兒就派人來了,你別擔心。”
趙嬤嬤嘴角還帶著血跡,她眼裏含著淚點頭。
一旁哆哆嗦嗦的車夫老吳撲通跪在沙慧娘麵前,捂著腦袋痛哭流涕,不斷自責。
沙慧娘忙讓他起來,表示這事也不能全怪他,等他爹過來,她會幫著求情的。
車夫老吳連連磕頭。
魏冥冷眼瞧著,不以為意地移開眼。
這姑娘就是個綿軟的小綿羊,要是嫁進家族複雜,勾心鬥角的高門大戶,怕是骨頭都要被吞沒了。
難怪作為二品大員的女兒,她的婚事會這麼艱難,想來禦史夫人也懂得自己閨女的性子,不想她嫁入那等世家大族,怕被人生吞活剝了去。
沙慧娘安撫了人後,跑了回來,“娘,大慈安寺那邊是不是要派人去告知一下?”
禦史夫人臉色一時難看起來,她這才想起大慈安寺那邊,還有一場相看等著呢。
好不容易尋到的好機會呀,就這麼報廢了,禦史夫人感覺心肝脾肺腎都疼了起來。
“娘,娘。”瞧著她娘臉色十分不好,沙慧娘連聲喚她。
“沙夫人,要不讓冥兒派人去告知一下?”魏老夫人也開口了。
魏冥又被拉了出來,很是無奈。
禦史夫人深吸幾口氣,勉強擠出了笑容,“謝謝老姐姐,不用麻煩魏大人了。”
喚來了自家護衛,交代幾句,那護衛就領命而去了。
想到女兒又一次相看不成功,禦史夫人感覺有些無力為繼。
她閨女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呀。
抬眸看向立在馬車旁,睜著小鹿般純淨眼眸的慧娘,禦史夫人的心就軟得像一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