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月懷胎,辛苦生下孩子了,你說我負責幹嘛?”薛小苒眨巴著一雙黑亮的眼眸。
“意思是,你隻管生?”連烜戳了戳她的臉頰。
“你要知道,生孩子是十分損耗女人精氣神的事情。”薛小苒一臉嚴肅,一副我生孩子已經很辛苦了,你還想我幹啥的表情。
連烜好笑又好氣,“你找理由也找得太牽強了些,隻要坐好月子,你的精氣神很快會養好的,身體甚至能比沒生孩子前更好。”
薛小苒眼睛大睜,狐疑地看著他,“還能這樣子?”
她沒經曆過這些,對生孩子坐月子什麼的,也就一知半解。
“嗯,有你表哥在,你還怕你身體會不好麼?”
連烜也不提他自己了,他雖然記得不少藥方,可於藥理和實踐上,與他師兄是沒法比的,這一點他得承認。
也對,有神醫表哥在,她身體還能差到哪裏去。
不過,薛小苒想了想,“可是,我們得去峪肅城呢,表哥不在那邊。”
“有你相公在,你愁什麼,讓你表哥把坐月子的流程記下來就成了。”連烜低頭在她臉頰上咬了一口。
薛小苒白了他一眼,“我還沒洗臉呢。”
連烜:“……”
臘月二十五,離除夕還有五日。
即便天氣寒冷,城門處出入的百姓依舊很多。
一輛古樸低調的馬車軲轆轆駛出城門,馬車後跟著兩名騎馬的護衛。
坐在馬車裏的正是禦史夫人和沙慧娘,另外還跟著一個禦史夫人的貼身婆子趙嬤嬤。
與人相看的事情,要保持低調,省得相不中,傳出去又壞了名聲,這次,沙慧娘的貼身丫鬟小元都沒帶。
“都轉運使回京述職,他的嫡次子也跟著回京了,他娘親從前是娘的手帕交,他家既然提出相看,必然不會在意你從前那點事情,這次你要好好表現,這等好機緣可不能再錯過了。”
禦史夫人一路耳提麵命。
沙慧娘半垂著腦袋點頭,興致其實並不高。
這一年裏,她跟著母親相看了多少回,每次母親都是興衝衝而去,卻又敗興而歸,她對今天的相看,不抱太大期望。
從三品的都轉運使,官銜可不小,在地方的權利更大,她爹雖然是左都禦史,可她之前的名聲不大好,長得也不是天仙美人,又沒有特殊之處,她有什麼值得人家看中的。
而且,官職越大的人家,越是在乎麵子上的問題。
都轉運使之所以會提出相看,大約是給他夫人,也就是她娘的手帕交一個交代吧。
估摸著相看過後,就會找個合適的借口推掉。
沙慧娘眉目微微蹙著,姣美的臉上無精打采的。
瞧著她怏怏的表情,禦史夫人一臉恨鐵不成鋼,可又不好過多責罵她。
現在訓斥了,就更加蔫巴了,一會兒哪有精神去相看。
一旁的趙嬤嬤也衝禦史夫人搖搖頭。
禦史夫人心裏歎了口氣,“慧娘,娘知道你委屈,可是,能有什麼辦法呢,女子生活在這世上,本就比男子艱難些……”
她正寬慰著女兒,馬車突然劇烈抖動起來。
車夫大喝一聲拉住韁繩,拉車的馬兒卻嘶鳴著加速狂奔,車廂內開始猛烈搖晃。
車內的三人臉色同時發白。
“老吳,怎麼回事?”趙嬤嬤朝車門外大喊一聲。
“夫人,剛才一隻山貓從路旁躥出來,驚了馬——”
車夫老吳的聲音帶著驚恐,他奮力的拉扯著馬匹,可馬受了驚嚇,根本不聽指揮,發瘋似地衝出了官道,拐進路旁一條山道上。
跟在馬車後麵的兩個護衛大驚失色,駕著馬飛速追趕。
他們身後不遠,跟著另一隊人馬,瞧見前頭驚了馬,馬車的車門被拉開,抱著銅鏨花鶴鹿紋手爐的魏老夫人探出頭,
“誰家馬車驚了馬?”
“左都禦史家的。”
魏冥眉頭微蹙,他先頭就瞧見了趕車的馬夫,那是左都禦史家的馬夫,裏麵坐著三個人,都是女子。
左都禦史?不就是沙慧娘她家麼?剛才車夫大喊“夫人”,魏老夫人也聽見了,她立時瞪大雙眼,
“你還杵在這幹嘛,快去救人呀——”
魏老夫人朝兒子大吼一聲。
魏冥:“……”
瞅著老母親瞪得像銅鈴般大的眼睛,魏冥壓了壓嘴角,馬鞭一甩,座下的雪蹄青驄馬急駛而去。
“馬驚了,快讓開——”
京畿附近,村落眾多,即便是冬日,也有百姓在山道旁走動。
路旁百姓嚇得連滾帶爬往路旁閃去。
馬車風馳電掣般在山道上橫衝直撞,車夫老吳在盡力控製著方向,兩名護衛趕上前,試圖幫著車夫扯住韁繩。
山道坑坑窪窪,車內的沙慧娘被顛得東倒西歪,勉強扒住車窗縫隙,“娘,你摳著車窗——”
她喊完一句,禦史夫人白著一張臉,大聲叫著讓她自己穩住。
馬驚了可不是開玩笑的,馬車飛馳得這般快,人被甩出去,不死也要殘廢。
趙嬤嬤抖著牙幫子,撐住車門,以防夫人和小姐被甩出去。
“快拉住馬,前方轉彎處是一塊陡坡……”
騎馬的護衛看著前方傾斜的陡坡,喊得聲嘶力竭。
瘋馬要是衝下陡坡,夫人小姐怕是要沒命了,他們也得跟著陪葬。
他們使足力氣想扯住韁繩,結果,馬匹被夾雜在中間,卻受了更大的刺激,口涎不斷從馬嘴滴落,發瘋似地狂奔。
“別急著拉馬,先控製好方向。”
清冷如玉的聲音在空中爆喝,驚醒了驚恐無比的老吳,拉韁繩的護衛手上勁道就是一鬆。
摳著車窗的沙慧娘聽到這個略顯熟悉的聲音,明顯楞了一下,她奮力移向車窗旁,從車窗縫隙處,搖搖晃晃中瞧見了一張俊逸疏冷的臉。
竟然是他。
看著窗外麵無表情卻俊挺沉靜的魏冥,沙慧娘一時居然忘了驚恐。
魏冥的名頭太大,渾身又散發著冰冷陰鬱的氣息,從前就算遇到,沙慧娘也不敢多瞧他一眼。
可如今這番嚴峻的形勢,瞧見來人是他,沙慧娘竟不自覺地看呆了眼。
馳騁在馬背上的他,輪廓分明的側顏上,筆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連下顎線的線條都如同刀削般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