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娘來的時候,薛小苒已經織好了衣身,開始起頭織袖子。
花廳裏坐了一圈人,手頭上都拿著細長的毛線針上下翻飛。
看到孟婉娘走進來,眾人起身行禮。
“不必多禮,你們織你們的。”孟婉娘瞧著她們手上的動作,眼裏的精光閃爍不定。
敏銳的直覺讓她洞察出這種毛線衣的價值所在。
薛小苒招呼她坐下,柳鶯奉上了熱茶後,就立在林娘子身旁,仔細觀看林娘子織毛衣的手法。
身為薛府繡娘,林娘子學習織毛衣的能力比旁人都強,薛小苒示範了一遍,林娘子就很好的領會了其中的技巧。
隻半天功夫,已經織好了半個衣身,動作不僅快,且針腳整齊,疏密有度,讓薛小苒稱讚不已。
反觀烏蘭花,她最早學習,也最早動手,速度慢不說,針腳也是粗細不一,開始的時候,還把成果拆了好幾次,今天才勉強織得勻稱些。
清月和清寧兩人,清月手巧,女紅方麵比較出色,學習織毛衣上手也很快,清寧相對慢些,但也比烏蘭花好不少。
孟婉娘拿起放在針線簍子旁的那件淺灰色像坎肩似的衣身,柔軟、滑順、溫暖,可以想象冬日穿在身上會是怎樣的暖和舒適。
隻是,她用手比了比寬度,“薛姐姐,這衣裳是不是小了些?”
“不會,毛線衣是有彈力的,你看,扯一扯就拉好寬了,織太寬的話反倒沒那麼暖和了,這種緊身毛線衣是為了保暖貼身穿的。”薛小苒用力把兩邊拉開。
她也是故意織得緊身一些的,畢竟到時候外麵還得穿棉衣棉裙,要是織得太鬆,到時候又穿上棉衣棉裙不得圓得像頭熊呀。
孟婉娘眼睛盯得一眨不眨。
“這是穿在裏麵保暖的毛線衣,還可以織穿在外麵的款式,開衫的、蝙蝠袖的、喇叭袖的、罩衫、鬥篷等等,都可以織。”薛小苒繼續解說。
把各種款式、質地、針法都解釋了一遍。
孟婉娘聽得眼裏異彩連連。
“婉娘,我找你過來也是為了這事。”薛小苒也不繞彎子,把她拉到另一邊的敞廳內,直接和她說起了合作事宜。
孟婉娘進屋沒多久就猜到了些端倪,隻是沒想到這次的合作,會把他們排除在祁國之外。
“我知道,這條件你們看起來有些吃虧,不過呢,其實也算不上什麼虧,雲想閣冬日的成衣,你們可以把毛線衣掛上去賣,你們在款式、針法、質地上做好文章,其中的利潤也不會少。”
薛小苒幹脆把話說明白,
“其實吧,主要原因你們也應該明白,你們畢竟是黎國人,兩邊做生意也得顧及一些朝政上的事情,所以,黎國那邊的毛線生意,就算給你們代理了,祁國這邊,還是分清楚些比較好。”
孟婉娘連忙點頭,“薛姐姐,這事我們心裏都明白,您做生意,能在第一時間想到我們孟家,已經是我們的榮幸了。”
她說的是實話,像他們這樣的身份,要想找人合夥做生意,隻要隨便放出個消息,祁國境內有無數的商人會捧著黃金白銀遞到他們眼前,祈求合作。
不論什麼生意,就算拚著不掙錢,也得把大腿抱實了先。
孟家當時也是運氣好,才會在他們落魄的時候,抓住了機會,攀附上了這棵參天大樹。
如今的孟家,單靠著這一層關係,對他們以後的前景就有不可估量的影響力。
所以,不論他們提出什麼樣的方案,隻要不是太離譜,孟家都會毫不猶豫地應下來。
孟婉娘出了薛府後,徑直回了井嵐巷孟府。
孟丞澤正在馬廄旁查看他從黎國千裏迢迢帶來的寶貝馬匹,負責馬廄喂養的馬夫給他回稟幾匹馬的具體狀況。
“黃鬃馬的產期應該就在這兩日,小的時刻都緊盯著。”馬夫弓著腰小心回話。
“嗯,這匹馬駒是要送給九皇子,千萬不能出了岔子。”
孟丞澤愛惜地看著馬棚下幾匹膘肥體壯的健馬,這些可都是他耗費巨資才買回來的駿馬。
世家權貴喜歡附庸風雅,設宴皆喜吟詩作對,賞花逗鳥,春秋狩獵時節,獵獸賽馬,飲酒作樂,好馬美酒都是不可或缺的必備之物。
這不,靠著一匹價值不凡的玉頂驥黃鬃馬,他和九皇子也日漸熟識。
“是,小的明白,定然小心侍弄。”馬夫緊張恭敬回話。
有小丫鬟到馬廄尋人,孟丞澤回了前院。
“不是去薛府了麼?怎麼回來得那麼早?”
他走進廳堂,小丫鬟端上了新沏的雨前龍井,孟丞澤落座後,慢慢端起了鬥彩蓮花茶盞。
孟婉娘等他喝了口茶後,才把薛府的事情娓娓道來。
孟丞澤聽得很認真,捧著茶盞的手都沒動一下。
“厚實的毛線衣?”他的眼神落在了黑漆螺鈿高腳茶幾上,上麵放著一個小籃子,籃子用一塊素布蓋著。
孟婉娘掀開了上麵的素布,裏麵是兩個毛線球,一個淡青,一個淺紅,粗長的線條很是顯眼。
孟丞澤放下茶盞走了過去,拿起淡青色的毛線團扯出了線頭。
“……用這麼粗的線織成的衣裳?”他眼眸中帶著震驚。
“是啊,薛姐姐那裏已經織出了一件衣身,因為線很粗,不僅厚實,彈性也很大,摸上去就很暖和。”孟婉娘把在薛府見到的成品細節告訴了他。
孟丞澤拿著毛線團沉默良久。
“德福縣主真是個奇妙的人。”
與她接觸下來,感覺她說話言行都讓人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說不上是奇怪,但又有些與眾不同,製作出來的東西也非常有她的風格,古怪中帶著新奇。
孟婉娘連連點頭,表示認同。
兄妹兩人對視一眼,孟丞澤問道:“你答應她沒有?”
“應下了,快入冬了,這種新奇又保暖的衣裳一出,定然風靡全城,孟家雖然不能摻和進毛線的買賣,但可以把織好的成品衣掛在雲想閣裏售賣,兩邊並沒有衝突。”
孟婉娘解釋。
孟丞澤肯定地點頭,“應得對,這事就算白幹,沒有絲毫利潤也必須要幫忙。”
“薛姐姐是想讓咱們幫忙把店麵人手都弄好,還有就是把蒙國那邊的羊毛線生意談成。”孟婉娘說出了薛小苒的意思。
趁著蒙國使團在,看看能不能把這單生意談成,如果不成,就得派人往蒙國去一趟,畢竟那邊盛產羊毛,羊毛線織成的毛線衣比普通的毛線衣更暖和一些。
蒙國使團?不就是那天的蒙國大王子和八公主麼?孟丞澤蹙起了眉頭。
他可沒忘記那個八公主嚷嚷著要他做駙馬的情形。
這事得繞開那個八公主才成,孟丞澤狹長的鳳眸半闔著,捏著手裏的毛線團,陷入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