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苒想了想,把她聽到的,那兩人的談話內容告訴了他。
石久聽完,手都抖了起來,果然是古太守造的孽,新埋的女屍應該就是雜貨鋪家的那個姑娘。
“薛姑娘,你記得埋屍的地方麼?”
薛小苒搖頭,“我從怒濤江爬出來,就是一片荒山野嶺,後來直接被人打暈過去,哪裏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石久壓抑住激動的心緒,沉著眉頭仔細考慮起來。
埋屍的地方雖然不清楚,可古太守的嫌疑是跑不脫了的,隻是,證據和證人都得準備充分,才有可能把位高權重的他拉下馬。
“薛姑娘,不知府上是?”
他看著立在灰白屋簷下的纖瘦女子,她應該不是本地人,落入怒濤江都能遊上岸,水性了得,北地鮮有女子熟習泅水,她難道是南麵來的?
薛小苒眨眨眼,“咳,石捕快,我口渴了。”
她的身份現在不好隨便暴露的。
石久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
她是不想透露身份呀。
這就有些難辦了,她是整個案件最重要的人證,不透露身份,如何能作證。
可這事,他也不好強迫她,畢竟,女子被人打暈劫持,於名聲定然是有礙的。
石久有些愁眉不展地去了廚房,先給自己倒了杯水,狠狠灌下去,沙啞了半天的喉嚨,舒爽了很多。
找了個幹淨的白瓷杯,倒了大半杯水,他走出去,把水遞給了她。
“薛姑娘,寒舍簡陋,你見諒了。”
薛小苒搖搖頭,仰頭“咕嚕咕嚕”把水喝了下去。
天知道,她早就渴得不行了,剛才跑出來,就是想找水喝,結果,這家夥還拉著她說了半天話,渴得她嗓子都要冒煙了,待客之道有待改善。
一杯水下肚,她的喉嚨總算舒服多了。
石惠心捧著衣裳鞋襪進來,看到兩人立在院子中間沒有說話,氣氛有些詭異。
“薛姑娘,這是整套裏外的衣裙,還有鞋襪。”她瞥了眼她哥,然後走了過去。
薛小苒忙道謝,接到了手裏。
石惠心瞪了眼石久,兩兄妹去了廚房,提好兩桶熱水到洗漱房裏。
薛小苒抱著新買的衣裙進了燈光昏暗的澡房裏。
褪下身上衣裙的時候,她差點沒疼得叫出聲來。
臥槽,瞧著布滿渾身上下的紅腫淤青,薛小苒自己都看傻眼。
難怪她感覺骨頭都要疼散架了,原來身上就沒有一處是好的。
今天真是太倒黴了,薛小苒連蹲下這個簡單的動作,都是咬牙切齒完成的。
傷得最重的地方,是腰背處,一片紅腫不堪,還有破皮摩擦的傷痕。
薛小苒吃力地清洗一遍,從掛在一旁的挎包裏拿出金瘡藥和玉膚膏,自己給自己抹上了藥。
背部看不清,她就憑感覺抹了些玉膚膏。
因為受創麵積過多,一瓶玉膚膏,直接被她摳了半瓶。
看著空了一半的玉膚膏,她還真有些心疼。
另一邊,石惠心把石久堵在他房門裏,追問薛小苒的事情。
“她跟一個案件有關,你就別多問了。”
石久給自己打了盆水,用濕布巾敷著依舊有些辣乎乎的臉。
聽他提到案子,石惠心眼珠骨碌轉了一圈。
“是和失蹤案有關吧,可她好像很有錢的樣子,衣裳的料子比劉繡娘家最貴的緞麵都要好,靴子都是鹿皮的,前三個失蹤的姑娘,家境都很普通,好像沒有太多關聯吧。”
放下濕布巾,石久瞟了眼眼睛溜溜轉的小妹,感覺有些頭疼。
“小姑娘家家的,別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給,這是藥酒,薛姑娘應該是受傷了,你幫著擦一下藥酒。”
石惠心撇撇嘴接過藥瓶子,往上睨了他一眼,“你這麼關心她幹嘛,人家可是千金貴女,哪有你一個落魄小捕快肖想的份。”
石久眼皮一抽,狠瞪了她一眼,“再胡說八道,小心挨揍。”
“敢揍我,我讓娘揍你。”石惠心哼了一聲,抱著藥酒走了。
石久嘴角蠕動幾下,拿她沒轍。
薛小苒換上新衣裙後,眼皮也是一抽。
桃紅色上衫配草綠色長裙,大紅大綠的,衣襟還繡了鮮豔的圖案,顏色還能再浮誇些麼?
就是那繡花鞋也是大紅色的,鞋麵上繡了並蒂荷花的圖案。
“……”
這小姑娘是故意的吧?薛小苒的嘴抿成了一條線。
她拉開洗澡房的門,扶著腰走了出去。
石久從廚房裏探出頭,“薛姑娘,你還沒吃晚飯吧,廚房裏下了麵條,一會兒給你端一碗過去。”
“好的,謝謝石捕快。”薛小苒沒拒絕,她確實餓了,她是靠著那幾塊小點心撐到了現在。
正往大鍋裏打雞蛋的石惠心瞥了眼顯得過分殷勤的石久。
“惠心,你快過去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等會兒記得幫薛姑娘搽藥。”石久把她往外攆。
“還說沒起歪心思?”石惠心眯著眼看他。
“你這死丫頭,整天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薛姑娘是這件案子的重要證人,而且,她的身份也很不簡單,你別盡整些有的沒的,趕緊過去。”
石久舉起拳頭,假裝凶狠的嚇唬她。
石惠心白了他一眼,“麵條一會兒就該出鍋了,別弄糊了。”
丟下一句話,她沉著一張臉朝外走去。
“石妹妹,你家洗衣服的皂角或者胰子在哪,我想把衣裳洗洗。”薛小苒依舊站在洗澡房門前。
她一身新嶄嶄的紅衣綠裙實在有些紮眼,想把自己的衣裙洗洗幹淨,等幹了以後,可以換下這身大紅大綠。
石惠心瞅著那身紅衣綠裙,抿著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
“薛姑娘,衣裳放在那裏好了,一會兒我幫你洗了,我哥說你身上有傷,我扶你回屋躺著吧。”
“這,太麻煩石妹妹了。”薛小苒不是個喜歡麻煩人的個性,隻是她的腰背確實疼得厲害。
“不麻煩,你是客人。”
小姑娘的語氣硬邦邦的,扶著她往屋裏走。
薛小苒隻好再三道謝。
進到並不寬敞的屋裏,薛小苒忍著腰疼,坐到了落了漆的靠背椅上。
“這是藥酒,我哥說讓我給你搽藥。”石惠心拿過藥酒。
“不用了,謝謝石妹妹,我帶了藥膏,已經上過藥了。”薛小苒忙謝絕。
石惠心的視線就落在了她背著的挎包上。
“咳,薛姑娘,買衣服的銀子還剩一些。”她從懷裏掏出一個繡著臘梅的荷包。
“不用給我了,石妹妹,麻煩你跑來跑去的,實在不好意思了,剩下的留給你買糖吃吧。”薛小苒擺手道。
石惠心掏銀子的動作就是一頓,眼睛裏的光亮在暗淡的油燈中顯得格外閃亮。
那一整套衣裙加鞋襪,不過花了一兩多銀子,石惠心與劉繡娘相熟,買的衣裙又都是普通衣料,價值自然不高。
剩下二兩多銀子,她都不要了?
石惠心目光灼灼,看著眼前的女子,仿佛看到了一個金光閃閃的財神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