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華宮內,皇貴妃段飛妍靠在美人榻上,半闔著的眼眸上,纖長的眼睫毛輕輕眨動。
“隻是輕微卒中?”
馮嬤嬤點頭,“皇上最近胃口並不好,所以吃的東西不多。”
段飛妍戴著護指的纖纖玉指輕輕滑過鬢角,眼角的寒光一閃而逝,命還真大。
“都處理好了?”
“是,查不到我們宮裏來。”馮嬤嬤麵容鎮定,“皇後娘娘派了內侍來傳話,所有昨夜給皇上送吃食的嬪妃都到景華宮配合檢查。”
段飛妍半眯起一雙嫵媚的眸子,懶洋洋伸出了纖手,馮嬤嬤連忙上前攙扶。
“既然皇後娘娘召見,自然是要去的。”
段飛妍乘著肩輿抵達景華宮時,大殿內已經聚集了一眾嬪妃。
穿著暗紅金線繡雲紋蜀紗宮裙豔色無雙的段飛妍,一入殿內,人群的視線就刷刷聚焦在她身上。
誰都不能否認,寵冠六宮二十年的皇貴妃依舊是這宮內最明豔的一朵嬌花。
“娘娘,不知皇上聖體可還安康?”
段飛妍隨意屈膝行了個禮後,直直追問武軒帝的狀況,語氣理直氣壯,甚至還帶上了一絲興師問罪,仿若在控訴,她見不到武軒帝的怨念。
王皇後冷眼瞧著,嘴角微翹,“皇上聖體如何呀,自是得問你等了。”
“娘娘,這話是什麼意思?這後宮除了娘娘還有誰能進到雍寧宮裏探望皇上?”段飛妍冷著一張豔麗的臉,毫不怯場地與她對峙。
王皇後與她共處二十餘年,每每鬥法,隻有自己吃虧的份,皆因為武軒帝護著她,王皇後隻能一讓再讓。
如今,形勢可不同了,武軒帝腦卒中,且不說以後能不能恢複如初,單論現在的情形,他的病情一兩年內絕對需要修身養性,束身自好。
沒了武軒帝站在段飛妍身後撐腰,王皇後又有酆王依靠,她還真不怕對上段飛妍了。
一眾宮妃瞧著兩人之間的火花四濺,不由相互交換著眼神。
“你們雖然沒進雍寧宮,可東西卻送到了雍寧宮裏,你、德妃、賢妃、惠妃、季嬪、謝嬪、白嬪昨夜都往雍寧宮送了食盒,然後,早上聖上的病情就加重了。”
王皇後皮笑肉不笑地掃視了殿內一眾妃嬪。
她話音一落,殿內一片嘩然。
“娘娘,您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我們還會加害皇上不成?”
“娘娘,您可不能冤枉我們呀。”
“……”
眾人七嘴八舌喊冤。
段飛妍腳下微移,側過身軀,讓眾妃對上王皇後。
“冤枉不冤枉,本宮說的不算,自然是要搜查出證據才算,太醫院已經在驗昨夜送去的食盒了,還有禦膳房也在檢驗中,昨夜送食盒的宮殿也會在搜尋的範圍內。”
王皇後瞥了段飛妍一眼後,冷冷說道。
眾妃又是一陣喧鬧。
“娘娘,昨夜我差人送去的是皇上平日愛吃的芙蓉糕而已,怎麼會有問題呢?”
說話的白衣美人是六皇子的生母賢妃,她身體嬌弱,每年三不五時就要生些小病,她年歲與段飛妍相當,一張臉白皙纖柔的臉保養得精致無瑕,惹人愛憐。
她是極少數能從段飛妍手裏,搶到武軒帝幾分寵愛的嬪妃之一。
“是啊,妾身昨夜給皇上送去的,也是平日皇上最喜歡的八珍鴨,哪裏可能有問題?”德妃也出聲辯解。
“娘娘,妾身差人送去的是滋補的烏雞黃芪湯,是妾身親自動手燉的,絕對沒有摻雜別的東西呀。”季嬪一張嬌媚的臉,嚇得白慘慘的。
她不過想著在皇上麵前刷一刷存在感,讓皇上別忘了自己,怎麼就攤上事了呢。
眾妃亂糟糟的辯解著,隻有段飛妍立在一旁,仿若不屑開口解釋。
王皇後也不理會她們,等檢驗的結果和搜查結果出來,誰是誰非自然會清楚了。
可惜,王皇後想得有點簡單了。
食盒檢查的結果是,所有的食盒的食物多多少少都驗出那種能引發卒中的藥粉,而把所有的宮殿搜查完,也沒搜出違禁藥粉。
折騰了一整天後,王皇後再次出現在雍寧宮內,一臉愧疚。
“皇上,臣妾無能,沒能找出下藥的黑手。”
武軒帝陰沉著一張臉,他口唇歪斜的症狀,在濮陽輕瀾的針灸下,好轉了一些。
他半輩子縱情肆意,風光赫赫,哪曾這般狼狽灰暗過。
“既然能在所有的食盒裏做手腳,怕是這大殿裏有人被收買了。”連烜淡淡說了一句。
武軒帝眸色一冷,看向一旁立著的李全德。
李全德臉色一白,“老奴立即把殿內服侍的人手排查一遍。”
李全德退出了寢宮。
“皇上,您要記住,戒躁戒怒,情緒不可激動,要不然,後果很嚴重。”濮陽輕瀾再次重申。
武軒帝惱怒,卻又不敢不聽勸。
人的年紀越大,越免不了害怕死亡了。
從前的他,明知長期服用丹藥身體會產生丹毒,可當時的他卻毫不畏懼。
現在的他,知道自己再倒一次,也許眼睛就再睜不開了,一時,心中後怕連連,開始學著惜命了。
王皇後被武軒帝訓斥幾句後,退出了雍寧宮。
連烜本也想離去,結果被武軒帝喚住,詢問他對這件事的看法。
連烜隻說了一句話,就把武軒帝堵得說不出話來。
“師兄說,這種引發腦卒中的藥,同樣是隱門秘製。”
“……”
隱門,西芪最為神秘的幫派,善於製毒與暗器。
連烜上次中的綿骨軟筋散就是隱門奇毒。
武軒帝一張臉青白糾錯。
這後宮,與西芪最有關聯的,就是段飛妍。
當初連烜中毒回稟他的時候,武軒帝也曾有一瞬間往段飛妍身上想過,不過,下一刻很快就否決了。
不可能是她,西芪前朝早就覆滅了,現任的皇帝與她關係不大,她是連烜的母妃,虎毒不食子,不可能是她,當時武軒帝潛意識就把段飛妍排除掉了。
如今,又是隱門秘藥。
而已還是用到了他的身上。
武軒帝冷著一張臉,猶自不願相信。
連烜嘴角勾起諷刺地笑,躬身行禮,走出了寢宮內。
總有那執迷不悟,身陷囹圄也不願相信的傻子。
遲早有他後悔的那日,連烜大袖一甩,冷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