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烜用筆尖輕輕把藥粉拌勻,然後用沾滿墨汁的筆尖在白紙上寫了個大大的“苒”字。
這一字筆酣墨飽,矯若遊龍,端是賞心悅目。
“哇,這苒字寫得真好看。”
薛小苒心裏美滋滋的,忍不住拿起紙張欣賞。
“因風初苒苒,覆岸欲離離,是這個苒字麼?”
連烜直覺她是這個苒字。
“嗯嗯,是這個苒字,我爺爺說了,苒苒是草木繁盛的意思,他想讓我做一棵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小草。”
薛小苒笑著解釋。
連烜濃黑的劍眉輕揚,希望孫女做一棵經受風吹日曬的小草?這倒是個奇特的老人。
“不經曆風雨,怎能見彩虹,溫室裏嬌弱的小花,哪裏經得起風吹日曬,小草雖然普通,但它也頑強。”
薛小苒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
連烜看著她若有所思,倒是個看得通透的老人。
“咦、咦、咦?連烜,這,這字怎麼消失了?”薛小苒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她驚訝的樣子,連烜莞爾,伸手拿過她手裏的白紙,仔細看了看。
成了。
“啊~,我知道了,你剛才往裏麵混了一堆藥粉,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呀。”
薛小苒回過神,這不就是古代版的隱形筆嘛。
“你見過?”這倒讓連烜有些吃驚了。
要知道,這是師父的獨門秘方,各種劑量的粉末,調配的份額很重要,多了少了都很難成功,整個祁國應該隻有他和師兄能調配得出這樣的效果。
“哦,我們那有。”薛小苒說完以後,才後知後覺發現,這種東西在古代大約是高級機密類型的東西,她這種普通的姑娘,上哪有機會接觸過。
完了,她在他麵前太過放鬆了,說話也不過一下腦,就脫口而出了。
“你們那裏倒是個挺神奇的地方。”
連烜手裏的毛筆又輕輕攪動了一下茶托裏的墨汁。
薛小苒覺著額頭有冷汗冒出,“嗬嗬,是挺神奇的。”
好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說漏嘴了,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虱多不咬,債多不愁。
她還不信了,他能把她捉去當小白鼠不成。
薛小苒對他的品格還是有點信心的。
“你那裏的人,有人在祁國、黎國或者西芪麼?”
連烜眉目有些凝重起來。
“怎麼可能有。”薛小苒搖頭,如果穿越異世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就好了,那她也許還能找一找回家的方法,“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來的。”
後麵這句,她說得很輕。
但,連烜聽得很真切。
“不想說說麼?”
他抬眸認真看她。
薛小苒咬咬唇,在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中,猶豫半晌,最終垂下了腦袋,“不想。”
連烜沉默,盯著她黑黝黝毛糙糙的腦袋,他心裏其實有些生氣。
前個兒,還覺著她對他很信賴,今個兒一看,分明還是沒有足夠的信賴。
他深呼吸幾下,調整了情緒。
不想就不想吧,遲早她會想的。
薛小苒偷偷瞥著他的臉色,知道他心裏肯定不大高興。
她的腳步往後挪了挪,“那個,我去看一下阿雷。”
說完,她一溜煙跑了,跑出房門前,還很體貼地幫他把房門掩上。
連烜看著好氣又好笑。
“大娘子,我們的包包賣了個好價錢呢。”烏蘭花喜滋滋的,她們兩人縫了那麼多天包包,總算做出點成績了。
“嗯,是賣出了好價錢,不過,離銀子到手還遠著呢。”
剛簽了契約,前期的準備工作還多著呢,招繡娘、準備貨源、尋找鋪麵、裝修店麵等等,沒有個把月哪裏弄得通,就算開業了,還得等銷售結算。
契約上注明,分成一季度才結現。
所以,雖然簽了契約,實際上一文錢都沒到手。
以他們現在的經濟狀況,兜裏的銀子還是緊巴巴的。
“可是,咱們不是要去祁國了嘛?銀子咋結算?”烏蘭花問出了重點。
“孟家商行在京城有鋪麵,到時候到鋪麵去找掌櫃的結算就成了。”這事,連烜早就考慮好了。
烏蘭花恍然,“那以後,我們一直住在京城麼?聽說那邊的物價可貴了?”
一直住在京城?薛小苒還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去京城,主要是因為連烜要去。
她倒未必一定要去。
“要是物價太高,咱們就往京城附近的鄉鎮挪一挪,等到分銀子的時候,再去京城拿,這樣就節省了很多生活費了。”
烏蘭花和一旁的薛小磊都忙不迭地點頭同意。
對於他們來說,蒼鄲城的物價都高得離譜了,可聽說,京城的物價比蒼鄲城隻高不低。
簡直要嚇壞兩人的小心髒。
隻要能省到錢,離京城遠些就遠些。
“等拿到了分成的銀子,我們就買一間有院子的大宅子,最好離山林近些,阿雷可以沒事到山上玩,小磊去念書,蘭花和我在家練字。”
薛小苒有些憧憬美好新生活了。
“那,郎君呢?”烏蘭花問了一句。
啊?
“他呀,呃,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嗯,不用理他,回了祁國他應該忙得很呢。”薛小苒撓撓頭。
她的規劃裏,可沒有連烜的存在。
他肯定有大把的事情要忙,她不給他添亂,離他遠一些,才是幫了他的忙。
連烜手裏的毛筆差點被他捏斷。
這個過河拆橋的丫頭,找到了安居的地方,就想把他拋開,她的良心不會痛麼?
所有的規劃裏,居然絲毫沒有他的存在。
他劍眉緊鎖,下顎線緊緊繃著,牙根咬得咯吱響。
很好,咱們走著瞧。
看你能蹦躂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