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西落,森林裏的光線開始昏暗。
連烜扶著樹幹站著,沒有焦距的瞳孔對著山洞外那片空曠的河岸,他臉上沒有表情,可他心裏卻有些不平靜。
那姑娘去得有些久,他已經在附近慢悠悠摸索了一遍,她還沒回來。
一個姑娘家在森林裏四處遊晃是件十分危險的事情。
他的拳頭想用力握緊,卻使不起力氣,丹田的內力空蕩蕩的,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半天能聚起一次功力已經是極限了,連烜猛地一閉眼,遮住眼底的無力和惱恨。
“踏踏踏”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朝山洞的方向奔來。
一聽就是那姑娘沉重笨拙的腳步聲。
連烜心中暗鬆一口氣。
“哎呀呀呀!,回來晚了,我的火還沒生,山洞還沒掃,草還沒有拔,啊啊啊!真要命呀。”
看到樹旁站著的連烜,薛小苒像是見到了熟悉已久的老朋友,絲毫沒顧及形象,開始吱哇亂叫。
她感覺自己就是有十隻手都忙不過來,但她還是先把手裏沉甸甸的東西小心放在了離山洞比較遠的大石頭上。
連烜側耳聽著她雜亂無章的腳步聲,有些無語,這姑娘的性格難道一直是這樣風風火火的麼?
薛小苒一口氣不帶歇,她和連烜招呼一聲。
放下背包,跑到柴火堆旁,把細小的雜枝枯草絞成一簇,勉強弄出一個掃把樣,然後跑進山洞裏,先從那塊凹陷的大石板上掃起。
石頭、泥塊、枯草從大石板上“噗噗”掉落。
昏暗的山洞裏,視線已經很模糊,薛小苒秋風掃落葉般揮舞著手裏粗製的掃把,力爭快速整理出一塊可以讓兩人落腳的地方。
山洞裏“劈裏啪啦”,塵土飛揚,不時還傳出“咳咳!”被灰塵嗆到的咳嗽聲。
連烜嘴角有些抽搐。
這姑娘一邊喊著“餓死啦!疼死啦!累死啦!倒黴死啦!”,一邊卻動作生猛,行動力極強,以一副橫掃千軍的姿態席卷整個山洞。
“咳咳,嗆死啦!”
薛小苒從山洞裏跑出來,剛洗過的臉又灰撲撲一片。
抱了把柴火進山洞放下,翻出火石和小刀,有了上次點火的經驗,這次,薛小苒很順暢地把剛才用來清掃的掃把點燃了。
隨後放入用石頭壘起的灶台裏,添上幹柴和枯枝,火勢很快旺了起來,山洞內的視線頓時敞亮了許多。
“呼,總算趕在天黑前生起了火,今晚不用挨凍了。”
蹲在灶台旁的薛小苒露出了開心地笑臉,幸福是什麼?幸福就是昨夜被凍得半死後,今夜有火堆溫暖他們。
薛小苒嘿嘿一笑後,咬牙撐著老腰站了起來。
往返了好幾次,把柴火和食材都搬了進來。
連烜在她忙碌的時候,聽聲辯位,自己拄著長棍慢慢往山洞的方向挪移。
“連烜,你等等,我把這東西搬進去就過來扶你。”
她手裏拿著幾張略厚的綠色大葉子,裏麵似乎裹著什麼東西。
小心把大葉子放到火堆旁後,薛小苒過去扶著連烜走進了山洞。
“今晚我們終於不用受凍了。”
扶著他坐在火堆旁,薛小苒抹了把額頭,劉海已經髒得一縷一縷的,她毫不在意,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連烜感受到火的溫暖,想到她這一整天馬不停蹄的忙碌,他有心想寫個“謝”字,萍水相逢,她能為他做到這份上,他心中甚為感謝。
他伸出手指摸了一下身旁的地麵,有些坑坑窪窪,卻是石板,連烜沉默著收回了摸索的手。
薛小苒沒有注意到,她蹲在火堆旁,正忙著烤板栗。
“哎呦,這些毛刺刺還得剝開,真麻煩,直接扔進火堆旁烤著吧。”
裂開殼的板栗太散,她又趕時間,所以,幹脆折了兩根細樹枝,把地上的毛刺刺都撿進了背包裏。
這些毛刺刺不好剝,沒有工具紮手得很,直接連刺放到火堆旁烤,一會兒毛刺刺就炸開了。
這事從前村裏的小夥伴們就沒少幹,每到深秋時節,總有那閑著無事的孩子跑到半山腰的野林子裏撿板栗回來烤,薛小苒小時候也跟著他們瘋玩過。
好些孩子還穿著涼鞋或者拖鞋上山,結果,被毛刺刺紮到,叫得那叫一個慘烈。
過了一會兒,火堆裏不時爆出“劈啪劈啪”的響聲。
薛小苒笑逐顏開地用兩根樹枝把裏麵爆開的板栗扒拉出來。
“先涼一會兒再剝。”
她把板栗都夾到了一旁的空地上,找出銀色小刀放到了連烜手裏。
“給,你先剝著自己吃。”
又捧了一把稍涼的板栗放在他手邊,這才轉頭看向地上那片綠色大葉子。
這種綠色大葉子是野芋葉,薛小苒在離河邊不遠的地方發現的,拔出來的根部果實小而雜亂,她不確定能不能吃,有一種長得很像芋頭葉的野芋是有毒不能吃的,為了保險起見,薛小苒沒有挖掘食用,隻用了它的葉子包裹東西。
掀開上麵一張野芋葉,底下是被她清理幹淨,割成一段段的蛇肉以及一張完整的蛇皮。
沒錯,薛小苒最終沒有舍得放棄一頓大肉,她在外麵耽擱那麼久時間,就是跑到河邊收拾這條蛇去了。
回想把蛇開膛破肚,剝開蛇皮的過程,薛小苒還有些頭皮發麻。
她見過她爺爺是怎樣收拾整條蛇的,那時她小,心裏又害怕又好奇,就躲在廚房外的窗戶偷偷往裏看,她爺爺瞧見了,還笑她膽小如鼠。
可如今,膽小如鼠的孫女已然能咬牙學著爺爺的樣子,不僅把蛇頭給砍了,還照貓畫虎,把蛇皮也整塊剝了下來。
她大概真的很有廚藝天賦吧,看過一次剝蛇皮的畫麵,她就能嫻熟運用了,薛小苒苦著一張臉。
逆境使人成長,有些道理,隻有真正經曆過才能深刻體會到其中的含義。
如果不是掉到了這個鬼地方,薛小苒覺著她一輩子都不會磨刀霍霍向毒蛇,隻是為了能吃上一頓肉。
薛小苒淚流兩行,內心浮現一行字頗為符合她現在的心境:生活終於對我這個小可愛下手了。
她盯著蛇肉的時間有些久,山洞裏的氣氛一時有些安靜。
連烜剝板栗的動作頓了下來,沒有焦距的視線準確落在了薛小苒的身上。
薛小苒似有所覺,轉過頭看了看他。
“咳!連烜呀,你,吃那個什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