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次回來是想提醒家裏?”陳白引著雲舒回了前麵的屋子,雲舒把宋如柏的叮囑跟他說了,陳白方點頭說道,“我本來還想去提醒你。既然你心裏有數,那就好。阿柏是北疆武將之一,是陛下的心腹,忠義伯府現在不知道多少人明裏暗裏盯著。之前你在府門口罵了一個將軍夫人,現在還有你不認舊人的一些不好的流言,可見忠義伯府才是最被人盯著的。你也要小心。”
“我明白。”雲舒忙說道。
陳白家的便笑著靠著椅子。
似乎當家裏太平了,他整個人都沒有那麼緊繃了。
他笑容滿麵,似乎也是在期待將來的好日子。
因為陳白家的有陳白說要照顧,雲舒便送今天過來照顧母親的翠柳回趙家,姐妹倆聚在一起自然很多話說,到了趙家,雲舒先把要在京城謹慎走動的話跟趙夫人提過,卻沒想今天趙大人也在。這位一向都很古板教條的讀書人見了雲舒,先是點了點頭,又突然停住了要出門的腳,回頭對雲舒板著臉說道,“在外不要妄議太子的身世。你身為陛下看重之人,更應謹言慎行。”
趙大人一直都是那麼古板,並且老學究,看不起那些歪門邪道。
雲舒見他突然提醒自己,還愣了一下,之後笑著說道,“是。我記住了。”
“太子的身世如何,那是陛下自家的事。他的生母是誰,隻要是陛下的兒子,就有資格做太子。外麵的那些人……哼!”趙大人就說道,“為了功名利祿,權勢富貴,豬油蒙了心!明明做讀書人的應該不失氣節,可看看這群烏眼雞!”他十分看不起那些朝廷裏位列朝中的文臣武將為了儲君之位就抹了自己做人的氣節,失了讀書人的麵子,瘋狂地做一些讀書人本來不應該做的事。
雲舒悶笑。
趙大人這麼多年倒是一直都沒變。
還是這麼老古板。
怪不得一直都隻能在五品上打轉。
可雲舒倒是覺得趙大人在這一刻可愛了很多。
“雖然您是很有道理的,可是在外還是不要提這些了,免得會被人攻擊。”就趙大人這種芝麻綠豆的五品官,還敢罵那些朝中大臣,還不讓人記恨啊?到時候恐怕人家動動手指頭,趙大人五品官都做不成了。雲舒含笑這麼說,趙大人便用白眼翻她說道,“難道為了官位,我就要泯滅良心嗎?古人還不為五鬥米折腰!如果讓我跟那些沒了氣節的讀書人為伍,這官還不如不做!”
他話音剛落,趙夫人在一旁涼涼地說道,“可不能不做官。不做官,沒了你那五鬥米,你去哪兒養你的小妾去。”
趙大人被堵住了嘴。
和妻子鬥嘴,他從來贏不了的。
“婦人之見,真是婦人之見。”說不過妻子,趙大人掩麵走了。
雲舒看著趙大人氣呼呼的樣子,倒是覺得很可愛。
趙夫人得勝而歸,滿意地帶孫子去了。
“你別說,父親最近真的很不與外麵的人同流合汙。”翠柳把雲舒送出來的時候,對雲舒笑著,滿是光亮地說道,“還有人想聯合他一起上一個追究太子身世的折子,邀他一起署名,他都拒絕了,還因此得罪了幾個同僚還有上峰。不然,你沒見父親最近都賦閑在家了嘛。”可就算是被排擠了,趙大人也沒有跟那些人在一起上折子,雲舒對趙大人這樣不知變通,過於耿直的做法逗笑了。
“其實趙大人這麼多年都沒變過,倒是很難得。”
踏入官場這麼久,趙大人始終如一,因此造成了官位也始終如一,也算是難得。
翠柳壞笑,捅了捅雲舒問道,“你是在揶揄父親吧?”
“怎麼會。”雲舒板著臉嚴肅地說道,“我是覺得趙大人是個難得的人罷了。”
“可就算是不知變通,父親也點頭讓我進了門,這些年對我也還不錯。”翠柳和雲舒對視哈哈笑了一場,突然對雲舒說道,“小雲,我現在真的滿足了。”有一個雖然會吵架可是卻很好的婆家,一個英俊又愛護自己的夫君,還有活潑可愛的孩子,衣食不愁,家裏富庶,翠柳想著這些,和雲舒靠在一起笑著說道,“小的時候我可沒想到自己會得到這麼多。”當她們還都隻是國公府裏的掃院子,給大丫鬟隨意使喚,看人臉色的小丫鬟的時候,可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擁有這麼多。
自由的身份,幸福的人生,還有那麼多的家人。
雲舒看著翠柳也笑了。
“是啊。真是沒想到會得到這麼多。”她從孤身一人的小丫鬟走到現在,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小姐妹也和自己一樣幸福,這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正是因為得到了這麼多,才更應該回報給了我這麼多的人。”雲舒對翠柳笑著說道,“我得到的這一切,是國公府,也是陛下給的。所以我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掉鏈子。倒是你。”她拍了拍翠柳的手臂對她說道,“你也多去老太太的麵前,抱著你的大兒子。老太太一定高興。”她看似說笑,翠柳卻認真了,一口答應了下來,又跟雲舒抱怨說道,“老太太倒是更喜歡這些小孩子。有了小的,咱們大的就不怎麼被待見了似的。”
“以後你也有這一天。等你也當了祖母,太祖母,你的兒媳也這麼抱怨你。”
翠柳臉上笑容更多。
似乎想到了她白發蒼蒼時的幸福的場麵。
“你別送我了,我先走了。”雲舒出了趙家,也不用翠柳送自己,才要上停在趙家門口的車,卻見不遠處,一個俊秀的男人在看著自己微笑。她一愣,頓時露出驚喜之色,見他走過來,忙驚喜地問道,“公子回京城了?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怎麼都沒有消息?你怎麼走到這兒來了?”她一連串地追問,含笑看著她的沈公子哭笑不得,好半天才見雲舒停下來,方才看著她笑著問道,“你何時成了這麼嘮叨的人?我昨天才回來,隻有陛下和大哥知道,沒有驚動別人。”
“那公子這回回來,是留在京城,還是要回到邊城去?”
沈公子在邊城好些年了。
雲舒也時常聽到一些沈公子在邊城的事,雖然他是讀書人出身,可是邊城的軍營的武將卻都很信服他,邊城被管理得井井有條。
按說,他在邊城那麼久,該學到的也都學到了,卻遲遲沒有回到京城。
“還是回邊城去。不過大概要留得久一點。”沈公子看著似乎有些失望的雲舒,見她依舊溫柔美貌,可是眉宇之間卻少了當年在國公府時的小心與卑微,眼神不由更柔和了幾分,對雲舒寒暄著說道,“這次回京,我是以敘職的名義,陛下留我在京城多停留,我也能見見從前的故友。”他剛回來,雲舒便急忙問道,“這一路上是不是很累?”沈公子隻怕是快馬加鞭而回,雲舒不免關心。
沈公子笑著說道,“也還好。”
“見過陛下和太子了嗎?”
“見過了。太子的身邊有個虎頭虎腦的,說是你家的?”沈公子見雲舒點頭,便笑著看了看天色,對她說道,“別看他小拳頭小胳膊的,可是有勁,氣勢也足。就是……”他莞爾一笑,對眼角微微一跳的雲舒說道。“就是讀書差了點。我進宮的時候,他正被太子抓著筆抄書,別提多可憐了。”他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雲舒捂著額頭無語地說道,“這麼快就被公子你看破了。”
沈公子大笑。
在邊關久了,他也更灑脫,比曾經文弱秀氣的讀書郎多了幾分爽朗。
“我還得去拜見長輩,過些日子閑下來再去找你和老宋一起喝酒。”他笑著跟雲舒道別,就像是很普通的友人一樣。
似乎曾經的那些事早就被忘記,並且被消散在了風裏,再也找不見了。
見他目光坦然清澈,雲舒心裏忍不住感到高興。
能看著沈公子從曾經的那些事裏走出來,變得更加爽朗,目光朝前看,這是她一直都希望的事。
“那我和宋大哥隨時恭候。”她也笑著說道。
沈公子柔和地看著笑容輕鬆的雲舒,心裏輕聲歎息,也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既然她希望他忘記那些陳年舊事,那就讓她當做他全都忘了吧。
“那你得慢慢等了。我家在京城的長輩這麼多,一個一個拜見過去,你們還得排隊。”他覺得這一刻,看到雲舒輕鬆的笑容,自己也說笑輕鬆,仿佛回到了那一年,他成了官奴,而她隻是一個小丫鬟,兩個人也這樣輕鬆地說笑的時候。
可是他們都長大了。
男婚女嫁,再也不會有曾經的那樣的美好的時候了。
“知道公子是個大忙人。你忙著吧。”雲舒無語地說道。
沈公子便一笑,和她揮了揮手,越過她慢悠悠地往前走了。
他似乎在這一刻,放下了肩膀還有心裏的負擔,背影變得挺拔輕鬆了。
雲舒看著他的背影,看到他頭也不回地走遠,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