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說了一夜的話。
等到清晨,宋如柏去了宮裏,雲舒往宮裏也遞了牌子,希望能進宮。
太後現在掌管著宮裏的事,見了雲舒的牌子,便叫雲舒進宮。
見雲舒畢恭畢敬地進來,太後便笑著對她說道,“我就猜到你會進宮。坐下吧。坐到我麵前來。”她似乎在聽麵前的一個宮女在稟告什麼,雲舒忙走到她的下首坐了下來,聽那宮女對太後低聲說了什麼,太後便皺眉問那宮女說道,“這件事是從寬嬪的宮裏傳出來的,你可確定?不會是那幾個宮女挨不住刑,胡亂攀扯吧?”因為涉及到了一位皇帝的嬪妃,太後自然十分鄭重,那宮女忙說道,“還有一些證據,奴婢整理過後便給太後呈上來。”
雲舒聽得一頭霧水。
似乎宮裏寬嬪被揭發了什麼事。
可是現在宮裏的事,又有什麼重要的比得過太子的事呢?
雲舒想到這裏,突然想到了什麼,見太後點頭讓這宮女出去,因為不敢對太後發問,便安靜地坐著。
倒是太後,衰老了很多的臉上露出倦容,對雲舒勉強笑著說道,“讓你進宮倒是看見了宮裏不好的一麵。”因雲舒是北疆女眷,又一向得皇帝的信任,太後也不隱瞞她,對她說道,“前陣子宮裏出了一些事,一些宮女在背後說太子的出身的事。想必現在京城裏都已經傳遍了這件事。”見雲舒微微點頭,太後便沉著地說道,“我已經命人審訊這幾個宮女,逼問她們是從什麼地方得來的這個消息,沒想到她們倒是痛快,直接說是寬嬪幹的。”
雲舒沒有說話。
她和寬嬪之間曾經有過不愉快,現在說什麼都像是落井下石。
不過如果說寬嬪有膽子去傳太子身世這件事,雲舒心裏倒是相信的。
當初寬嬪還敢為了高家的婚事威脅她和高家呢,有什麼幹不出來的。
“娘娘是在懷疑寬嬪娘娘嗎?”雲舒便斟酌著問道。
太後沉吟片刻,才對雲舒說道,“這宮裏的女人,為了爭奪皇帝的寵愛,為了自己膝下皇子奪嫡,為了太子的寶座,做出什麼都不奇怪。我在宮裏時間久了,什麼都見識過了。”無論是皇帝對沈貴妃當年做的那麼多事,還是後來的皇貴妃為了奪嫡鬧出的那麼多事,甚至她屢次被逼著險些被廢了後位打入冷宮一命嗚呼,太後在宮裏這麼幾十年,什麼都經曆過,倒是從不會 覺得宮裏的嬪妃清清白白。
所以宮女說這件事可能是寬嬪幹的,太後不懷疑寬嬪會做出這種事。
相反,太後還在思考,寬嬪會不會有同黨。
或者,有人嫁禍給寬嬪。
“我見識淺薄,不敢和娘娘說宮裏的事。”見太後一笑,雲舒便恭敬地說道,“隻是不管發生什麼,雖然太子殿下受到了傷害,可我也隻想請娘娘一定不要放過做錯的人,卻也不要冤枉了好人。”雲舒自然是希望為太子出氣,為沈二小姐把這件事抹平的,可就算是這樣,也不能為了什麼理由就冤枉了誰,或者讓誰被嫁禍,被牽連。不過如果寬嬪是真的做出這種事的人,那雲舒也希望狠狠地責罰,對太後繼續說道,“如果是有人圖謀太子,又非議陛下與太子之事,還鬧得沸沸揚揚,這怎麼也都是辱及皇家,不能輕饒了。”
“你說的不錯。不殺一儆百,以後這些嬪妃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你放心,我不會冤枉了寬嬪。我也是要看證據的。如果沒有證據表明這件事是她做的,我會繼續徹查宮中,會給太子一個交待。可如果是寬嬪做的這件事,我自然不會輕饒了她。”太後見雲舒心地善良,還勸自己不要冤枉了無辜的好人,對雲舒的語氣多了幾分慈祥,和聲說道,“還有宮外的那些傳言,想必也和宮裏有關。這後宮和宮外竟然同時出這樣的事,一個私自勾結宮外就是個不小的罪過了。”
她便歎了一聲說道,“還是我上了年紀,精神短了,這宮裏的事不如從前那麼耳聰目明。”
“娘娘管束後宮,每天這麼多的事,又怎麼可能麵麵俱到呢。”雲舒便笑著說道,“您在宮裏就跟定海神針一樣,有了您在,陛下和太子才會把宮中當成最放鬆的地方,當成是家裏一樣。不然,如果沒有您,這宮裏還有什麼地方是清淨的地方,隻怕陛下和太子殿下的日子就沒有這麼舒服了。”她語氣詼諧,太後本來正為最近太子的傳言十分煩惱,又有些指責是自己的疏忽才讓太子的身世鬧出這麼多的波折,此刻卻笑了。
“你的話一向中聽。”
“如果不是聽到陛下和太子殿下曾經這樣感慨,我也說不出這樣中聽的話。”
太後聽了果然更高興了。
“皇帝和太子都是孝順我的人。我都明白。”她感慨地說道。
她膝下無子,當年皇貴妃橫行霸道的時候,曾經以為自己這後半生會十分淒涼。
當皇帝登基的時候,她也擔心自己不是皇帝的生母,皇帝對自己隻不過是麵子情分,以後要看皇帝的臉色過日子。
可是這些年皇帝和太子是真心孝敬,太後早就把當初的擔憂忘記了。
她把時不時過來給自己請安,陪自己說話的太子當成自己的親孫子。
哪怕沒有血緣關係,可是太後的心裏已經認可了太子,如果有人敢對太子出手,太後也絕對不會輕饒了這些人。
見她的臉色露出十分凝重,雲舒知道太後雖然嘴上說還要看寬嬪的證據,其實已經在心裏相信了七八分。不過雖然寬嬪做事有點傻,可雲舒就不明白寬嬪為什麼會突然揭穿太子的身世,這可不僅僅是魯莽可以描述的了。就算是要揭穿太子,把太子拉下儲君的寶座,首先寬嬪得自己有個兒子才是。
自己還沒有皇子,還沒有承寵,寬嬪就怎麼自信自己能得到皇帝的寵愛,生下一個皇子?
可別為他人作了嫁衣裳。
“你進宮來看看太子也好。這孩子也可憐。”太後突然想到了什麼,對雲舒笑著說道,“不過保哥兒還真是個好孩子,昨天就進了宮,聽說一直陪著太子。這孩子是個有情有義的,當年我就沒看錯。到底是你和忠義伯的孩子。”皇帝當年封了宋如柏忠義伯,這個“忠義”二字,就是皇帝的心裏,宋如柏的樣子。正是因為覺得宋如柏忠義雙全,對自己不離不棄,雲舒在當年也真心幫助,皇帝對他們夫妻一直都很信任。
現在看到保哥兒陪著太子,太後就想到了當年的事。
“當年啊,忠義伯也是這麼護著陛下的。”她經曆過當年的宮變,自然記得當年宮裏血流成河,忠心沈家的將士一個個地倒下,當年還是八皇子的皇帝被圍困在冷宮裏,他身邊的侍衛一個個地被人勸出來,為了自己的家人還有其他的一切舍棄了他。那麼大的冷宮,黑沉沉的雪夜,太後被人扶著站在角落裏,聽著冷宮裏失去了母親還有舅父的少年皇子如狼一樣的哀嚎,還有冷宮外先帝的那無情的眼神。
她本來以為八皇子會眾叛親離。
可是沒想到最後還是有一個年輕人無論八皇子是到風雪裏,還是到什麼地方,都忠心耿耿地追隨。
“那時候忠義伯也還年紀不大呢。”太後懷念地說道。
雲舒便聽著。
當年受到了傷害的何止八皇子還有宋如柏。
沈家的每一個人都受到了巨大的傷害,人生都被改變了。
見她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感慨當年的事,太後便柔和地對她說道,“現在的保哥兒和太子共患難,這是很好的事。他的父親母親是忠義之人,他同樣也是忠義之人,我很高興。”
“對太子殿下忠心耿耿的並不隻有我家保哥兒。”雲舒便笑著說道。
“這倒是。那些孩子都是好孩子。沒有辜負了皇帝和我的期待。”太後便笑著命宮女去請這些孩子過來,對雲舒說道,“我得做出對太子的一個態度。”
“是。”雲舒忙說道。
她看著太後,太後對她露出善意的笑容。
在這份笑容裏,雲舒能感受到太後對太子的真心的疼愛。
不是那些名分上的疼愛,而是真心把太子當成是自己的孩子。
見到太後這樣為了太子用心,雲舒心裏十分感動,對太後也更加尊敬了。
太後不知道雲舒對自己的想法,而是對雲舒繼續說道,“無論太子的母親是誰,他在我心裏的位置都不會變。他無論生母怎樣,在我的心裏都是無可爭議的一國儲君。就算皇帝再有其他皇子,可是他們也不能動搖太子在我心裏的位置。”
太後召見太子,是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對太子沒有半分動搖。
無論太子的身世怎麼樣,她都支持太子,並且承認太子是自己的孫子,是國之儲君。
這是太後能給太子的最大的支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