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把自己的意思又說給老太太聽。
老太太聽了,不由歎了一口氣。
“你說的也沒錯。罷了,我是管不了你了。隻要你別學你琥珀姐姐就是。”好歹雲舒是要嫁人的,還在認真地考慮宋如柏這件事,這可比琥珀那種不合作的態度強多了。因此老太太本有些失望的,回頭想想琥珀,竟然覺得雲舒這樣的想法自己還能接受,這大概就是琥珀給她的下限太低了,叫她覺得隻要丫鬟們還願意嫁人自己就可以承受,所以一邊歎氣一邊又格外欣慰地說道,“如果你當真願意嫁給忠義伯,我就給你預備多多的嫁妝,叫你風風光光地嫁人。”
她這麼說的時候,心裏也盤算了起來。
雲舒是個沒有家的孩子。
不要提她爹了。
能賣了年幼的女兒去給人做奴婢的,那個家不提也罷。
如果是這樣,那姑娘家出門子的時候又該怎麼辦?
不如從國公府裏出嫁。或許還能顯得體麵一些。
不過這都是雲舒願意成親之後的事了,老太太現在隻不過是在心裏打算著,也沒有對雲舒提到。倒是等到了進宮的那一天,雲舒和翠柳一同穿了府裏給丫鬟們做的新衣裳跟著老太太進了宮。她進了宮就跟著老太太去拜見了太皇太妃。對於這位在先帝和新皇兩朝之間都過得不錯的太皇太妃,雲舒從不敢等閑視之,因為她覺得這位是很有智慧的後宮長輩,不然也不會在宮中過得這樣被兩位帝王都那麼尊重。
太皇太妃的下頭坐著一個有了一些年紀的貴婦人。
聽宮女們說,這就是太後娘娘了。
這位太後娘娘並不美貌,臉上也已經褪去了年輕的痕跡,有了很多的皺紋,看起來比年紀上來說還要年長幾分的樣子。她坐在太皇太妃的身邊,對於老太太倒是格外溫和,雖然不大愛說話的樣子,可是對老太太卻目光親近,顯然也是因唐國公府這些年對於她這個失寵的先帝皇後格外尊敬,因此心有感激的。雲舒身為丫鬟,在宮裏沒有站著的地方,因此和翠柳還有幾個國公府裏的丫鬟都站在殿外。
她看著這華美的宮殿,不由心裏也心生讚歎。
雖然之前二皇子在京城鬧了一場,還把皇宮給攪和得天翻地覆,不過如今新皇登基之後,這宮中看起來已經煥然一新,之前那些打仗的痕跡也都看不見了。而且宮裏的宮女們看起來也不再驚慌失措,反而恢複了從前的皇家的氣質。至於那些皇家之中的各處的宮殿,還有各處的美景之類的就更別提了,雲舒一路走來都覺得這些地方變得開始多了新意。不過這可能也是因為慢慢地到了春天的原因,春暖花開,萬物複蘇,到處都是美麗的綠色的原因,所以雲舒覺得這一次進了宮心情還蠻好的。
翠柳也站在一旁,規規矩矩地站著,卻拿眼睛欣賞著太皇太妃宮中的景色。
老太太對太皇太妃與太後都跟從前的態度差不多,隻是聽到自己的外孫女病了,不由露出幾分擔憂。
“這孩子又病了。”她低聲說道。
她的外孫女自然就是太皇太妃的孫女,太皇太妃便搖頭說道,“也是因到了春天,她一時高興忘了倒春寒,所以有些咳嗽。”她解釋了一番,眼底也帶著幾分對孫女的憐惜,老太太自然更掛念自己獨女留下的唯一的血脈,便和太皇太妃一同去看望了養病中的外孫女一麵,之後才回來,才剛剛落座,雲舒就見幾個臉上堆笑的內侍們一同進來,見了太皇太妃便急忙磕頭說道,“陛下叫奴婢們給太皇太妃娘娘,太後娘娘請安。還有唐國公太夫人,陛下說他晚上過來看望兩位娘娘與太夫人,一同吃個飯。”因為唐家當年庇護了沈家,所以皇帝對唐家是很親近的,老太太進宮皇帝要來問一句,而且還要一同吃個飯,這倒是情有可原。
所以太皇太妃便笑著點頭答應了。
她看了一眼站起來笑著卻沒有動地方的內侍問道,“陛下還有什麼旨意?”
“陛下沒有什麼旨意。就是……”這內侍停頓了一下。
太皇太妃便似乎想起了什麼笑著說道,“我倒是差點忘了。”她轉頭對老太太問道,“你們府上,之前我說叫一個叫小雲的丫頭進宮給我看看,你可還記得?”她這麼突然一問,老太太一愣,繼而想到叫雲舒進宮的確是太皇太妃的意思,忙招呼了站在門口有些愣神的雲舒說道,“進來給兩位娘娘磕頭。”她這叫雲舒一下子回神,自然不敢怠慢,雖然有些困惑太皇太妃怎麼還記得自己,畢竟自己一個小丫鬟對於在宮中的貴人來說也算不得什麼有必要用心記住的人物,不過雲舒還是上前給太皇太妃與太後磕頭。
“抬起頭叫我看看。”太皇太妃便說道。
顯然她不記得雲舒了。
雲舒便微微抬起頭。
“是個本分的孩子。”太皇太妃便思考了一會兒,這才想起了什麼對老太太問道,“是不是之前那個做了五色湯圓的那個心靈手巧的?”她一邊說也一邊笑了,一邊叫雲舒起來,一邊對她笑著說道,“陛下說早年和你有些淵源,隻是他身為皇帝不好召見一個女子,因此才請我叫你進來。既然如此,你就去給陛下磕個頭吧。”她便對那幾個內侍說道,“這孩子就交給你們,一會兒你們再把她給我帶回來,可不許看她麵嫩靦腆,就叫她在宮裏有什麼委屈。”
她格外叮囑了一番,那內侍便賠笑說道,“奴婢們怎麼敢委屈娘娘們看重的姑娘。”他一邊對更有些疑惑的雲舒點了點頭,就帶著雲舒一同出了太皇太妃的宮中。雲舒正一頭霧水呢,雖然之前見著宋如柏的時候,宋如柏也說皇帝還記得她,沒準兒會什麼時候要見她,不過雲舒隻以為這不過是皇帝隨口說說,畢竟皇帝日理萬機,不知多少的朝政都理不清的時候,有什麼時間見一個小丫鬟。
可是今日皇帝還叫內侍來帶她過去。
雖然心裏有些摸不著頭腦,可是雲舒卻忍不住想到數年之前那個笑得一臉飛揚氣質的少年皇子。
就像是陽光一樣,待人也赤誠。
也不知這麼多年過去,當年的八皇子變成什麼樣了。
這麼想想的話,雲舒倒是覺得心裏格外期待了一些。
她垂頭看起來格外本分,一副不敢張揚的樣子,內侍們不時都回頭看她一眼,隻覺得格外詫異。因為剛剛登基正繁忙無比的皇帝竟然會突然叫他們來帶一個小丫鬟去見他,而這個小丫鬟看起來也沒什麼別的特別的地方。雖然生得美貌,可是這宮裏最不缺的就是美麗的女人。而且還一副規規矩矩的樣子,沒有什麼鮮活或者引人記憶的樣子,這叫內侍們都猜測著,這小丫鬟的來曆有些奇怪。
皇帝最近那麼忙,為什麼會對一個小丫鬟另眼相看?
雲舒也想問這個問題。
不過她把疑惑放在心裏忍著,一直跟著內侍們去了前麵的宮殿。就見前麵的宮殿和後宮那種奢侈的美不同,相反,更肅穆威儀,充滿了壓在人心底沉甸甸的那種厚重的曆史沉澱的感覺。她叫內侍們引著上了大殿,在門口的時候,那內侍便低聲提醒說道,“咱們就不跟著進去了。姑娘自己進去就是。”他還提醒了雲舒要如何給皇帝磕頭什麼的,雲舒默默地記住了,又邁過了高高的門檻兒,走進了肅靜的宮殿之中。
她一進門,身後的宮殿大門就關起來了。
雲舒也不敢抬頭,便急忙磕頭說道,“奴婢拜見陛下。”
她覺得自己鬱悶死了。
這就是她不愛進宮的原因了。
進了宮,仿佛大家都是她的主子,她得多跪多少人,多磕多少頭啊。
心裏鬱悶了一下,不過雲舒的臉上還帶著誠惶誠恐的樣子。宮殿裏安靜了一會兒,也沒有叫她起來的聲音,很久之後才傳來了幾聲腳步聲。片刻之後,一片明黃的袍角在雲舒的眼前劃過,雲舒一愣,卻聽見頭上傳來男子的笑聲說道,“起來吧。瞧著不情不願的。”這話說得怎麼叫雲舒這麼慌張呢?她有不情不願嗎?不過也不知是怎麼,這樣的一個戲謔的調侃,卻叫雲舒的心裏一下子就踏實了,她便有了膽子往頭上看了一眼,就見到了一個英俊健壯的年輕男子。
他穿著明黃色的龍袍,麵容還很年輕,微微卷起的袖子露出了強壯的手臂,看起來和從前那個在深宮之中眉眼飛揚的八皇子有些相像,可是氣質上卻不一樣多了。
那是一種曆經過生死之後的威儀。
不過他那麼一笑的模樣,仍是和當年爽朗陽光的樣子一模一樣。
雲舒道了謝,從地上爬起來站在皇帝的麵前。
“你打量朕這麼久,怎麼樣,朕變了嗎?”
皇帝見她幹脆地爬起來,不由露出了一個懷念的笑容。
“你是真的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