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柏這個問題叫雲舒猶豫了一下。
不過這也不算是必須要隱瞞的事，畢竟沈將軍都已經找上門了。
所以雲舒點了點頭。
“那你……”
“我已經拒絕了沈公子。我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雲舒便對宋如柏笑著說道。
她笑得並沒有屈辱的樣子。
可是看著她那樣輕鬆的樣子，宋如柏卻一下子哽住了聲音一樣，很久之後才對雲舒問道，“是因為沈將軍？”見雲舒被這個問題問住了一樣，他便看著雲舒的眼睛低聲說道，“如果是因為別人的阻攔，因為沈家對你的輕視才拒絕，如果你的心裏喜歡，喜歡他。”他見雲舒沉默著看著他，似乎露出幾分異樣，總是沉默著的臉便露出幾分變化，對雲舒說道，“如果你心裏喜歡他，就別錯過他。”
雲舒看著宋如柏，斟酌著自己想要說的話。
“其實我的心裏對他並沒有男女之情。”她無奈地說道。
怎麼無論沈將軍還是宋如柏都覺得她對沈公子一定應該有點什麼感情呢？
難道是因為她現在已經是花季少女，所以都覺得她應該嫁人了？
覺得她見到一個清秀的男子，就應該動一動心？
雲舒覺得怪為難的。
難道不動心，還想給老太太幹活兒，在國公府裏當幾年丫鬟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嗎？
“你不喜歡他？”見雲舒肯定地點了點頭，宋如柏卻似乎一下子就放鬆了。他看向雲舒的目光不由多了幾分溫柔，對雲舒問道，“既然你不喜歡他，那今日沈將軍的事……”那雲舒可算是無妄之災了，本來和沈公子也沒什麼，可是卻被沈將軍這麼氣勢洶洶地找上門，仿佛雲舒對沈公子是有什麼不妥似的。對於這種有些羞辱的樣子，宋如柏便對雲舒說道，“我日後會幫你討還公道。”
“討還什麼啊。其實沈將軍也沒有羞辱我。不過是因為涉及到了弟弟，關心則亂而已。”雲舒見宋如柏一下子氣勢洶洶的，似乎還要去找沈將軍的麻煩，便笑著擺手說道，“更何況他已經對我說過對不起，可見……他並不是看不起我。隻不過他叫我更加認清了自己的位置。”她說到這些的時候，便看向宋如柏身後的房子，低聲說道，“叫我認清楚我的身份，也叫我肯定，我和沈公子是真的不適合。”
如果隻是她一個人拒絕沈公子，那也就算了。
可是現在沈將軍來這一趟，叫雲舒更加清楚明白地認清楚了自己的地位。
她不是適合做沈公子妻子的人。
他的妻子，應該是身份出身都很好，而且能夠幫助他在京城還有皇宮之中打點一切，會被那些女眷們尊敬的人吧。
如果沈家娶了一個丫鬟做主母，那那些女眷們與一個丫鬟出身的沈家媳婦往來，或許會覺得這是沈家的羞辱。
或許她們就不願意多和沈家往來。
這也耽誤了沈家的複興吧。
“你說了這麼多，卻沒有想到你自己。句句都是為了沈家考慮，那你呢？”宋如柏見雲舒說了這麼多，便問道。
“我一開始不就說過了嗎？我對沈公子沒有男女之情。這就是為我自己在考慮。我如果要嫁人，自然是要嫁一個真心喜歡的男子，不是看他的身份地位有多高，有多麼多的才學，多麼好看，而是能夠叫我喜歡，叫我感到幸福的男子。這是我唯一在意的。沈公子……不符合我的心情，所以一開始，我就是在為自己考慮而拒絕了他。”雲舒見宋如柏這樣關心自己，便對宋如柏感謝地說道，“不過宋大哥能為我奔走，我很感謝你。”
她對沈公子……或許有當年看著出身名門的公子跌落的憐惜與傷痛，也或許是有當年沈公子顯赫的時候對她一份善意的投桃報李，也或許是有一些同病相憐，或者覺得沈公子不應該就那樣一蹶不振，因此生出的惋惜還有希望他振作的心情，可是那卻都不是傾慕，也不是想要嫁給他的樣子。雲舒也說不好自己對沈公子到底在當年照顧他的時候是什麼感情更多一些，可是她卻一直都清楚，從一開始，或許就是因為雲泥之別的身份差距，她就約束著自己，從未對沈公子動心。
而現在她想到沈將軍的那些話，便明白這京城裏大多數的人對她和沈公子之間關係的態度。
沒有喜歡沈公子，就不會受到傷害。
這樣雲舒已經很慶幸了。
“隻要是你的事，我都會不顧一切。”
在雲舒想著那些的時候，宋如柏卻突然開口說道。
雲舒正沉浸在複雜的心思裏麵，聽到這話一愣，竟然反應不過來的樣子。
“宋大哥？”
“我是說，如果是別人，我不會這樣放下手中的一切也要來保護。”見雲舒突然露出訝然的樣子，宋如柏卻似乎不想再隱瞞什麼，在格外安靜下來的院子裏，他聽著冷風吹在耳邊，卻覺得自己的心是熱的，看著雲舒說道，“小雲，如果你傾心沈公子，那這些話我隻會藏著一輩子，一輩子都不叫你知道。隻作為一個朋友，陪在你的身邊，幫助你，照顧你。”他說到這裏，停了停，見雲舒想說點什麼，便打斷了她說道，“你一向聰慧，應該明白我如今想說什麼。沒錯，小雲，如果你並不傾慕沈公子，如果你並沒有想要嫁給他，你願不願意考慮我？”
他看起來沒有半分的猶豫。
可是他卻覺得自己的背後在冒出冷汗。
緊緊地盯著雲舒，宋如柏的樣子仿佛是雲舒的一句話就能給他決定似的。
雲舒看著這樣看似平靜，實則緊張無比的宋如柏，一時沉默下來。
她想到了很多。
之前她還在懷疑宋如柏是不是對她有點什麼心思。
不過那時候她覺得不太可能，所以忽略了。
可是現在，當宋如柏站在她的麵前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雲舒倒是有一種“原來如此”的感覺。
“我對宋大哥也沒有男女之情。”她還是為難的，又覺得說出這樣拒絕的話似乎格外不給宋如柏麵子，可是卻很無奈地說道，“我知道宋大哥人很好，可是我並沒有想過和宋大哥會有什麼。”她從前隻把宋如柏當做鄰居大哥，最多是多依靠他一些，而且宋如柏離開京城這麼多年，如果說她對宋如柏除了久別重逢的喜悅之外還有什麼，那就是謊言了。所以她看著宋如柏歉意地說道，“宋大哥，對不起。”
“沒什麼。我明白你的意思。”宋如柏卻並沒有露出失望的樣子，似乎雲舒的回答早就被他想到了。
他卻看著雲舒問道，“那你喜歡誰？”
“我沒有喜歡的人。”雲舒坦然地說道。
“那就好。”
雲舒一臉疑惑。
“那就好什麼？”她怎麼覺得聽不明白宋如柏的話了呢？
宋如柏的臉上卻慢慢露出了笑意，看著一頭霧水的雲舒緩緩地說道，“既然你沒有喜歡的人，心裏是空著的，那我就加倍對你好，守著你，陪著你。直到有一天你願意承認我，接受我。或者……”他頓了頓對雲舒說道，“或者你的心裏喜歡了其他人也沒關係。小雲，當你並沒有心上人的時候，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如果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我也會安靜地離開，不會給你的生活帶來任何困擾。”
這不是俗稱狗皮膏藥嗎？
雲舒看著宋如柏，又覺得不忍心。
“宋大哥，你其實可以另選淑女。”她對宋如柏說道。
對一個並不喜歡他的人這樣認真，宋如柏不是很辛苦嗎？
而且雲舒覺得，她其實也並不值得宋如柏這樣做。
“可無論是哪一家的淑女，那都不是你。”宋如柏見雲舒為難地咬著嘴唇，想說一些什麼，可是卻又不知道如何勸他的樣子，便對雲舒說道，“而且這麼多年我都等過來，我並沒有覺得等著你，遠遠地看著你這件事有什麼不好。”如果他能喜歡別人，願意對別的女人許下婚姻的承諾，願意叫別的女子成為自己的妻子，那他當初在北疆，在出生入死的那段時間裏就已經成親。
可是那樣的朝不保夕，不知何時會戰死的生活裏，他都沒有娶親，那如今京城太平，他已經不再需要拚命的時候，就更沒有理由娶其他人。
“我隻是覺得這樣太辛苦了。”雲舒努力地勸他。
宋如柏卻搖了搖頭。
“對於你而言或許看起來辛苦，可是對我而言，卻是叫我感到幸福的事。小雲，我耗得起。”
他跟她耗得起。
與沈公子不一樣。
沈公子如今要振興沈家，而沈家沒有當家主母，這在京城的圈子裏是一件吃虧的事。
不管怎麼樣，沈家是不會眼看著沈公子不成親的。
沈將軍更不會答應沈公子不早日成親，與妻子一同撐起沈家內外，然後延續沈家的血脈。
所以沈公子耗不起，因為他背後承擔的是一個家族的重擔，由不得他任性。
可是他不一樣。
他孑然一身。
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