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般和善,叫方柔不由十分感動,急忙對趙夫人說道,“您打理得一向都是極好的。這樣就足夠了。”
趙夫人微微點頭,轉向雲舒,指著身後的趙大奶奶說道,“這是我家老大媳婦兒,你們是第一次見,彼此認識熟悉了,日後才好往來。”她帶著幾分笑意,雲舒和翠柳是小輩,自然要上前見過趙大奶奶。這趙大奶奶雖然看起來並不大喜歡雲舒和翠柳這樣的身份,不過臉上也沒說什麼,而是點了點頭,卻沒有再說話。見她冷淡,雲舒和翠柳也不是巴結著誰不放的性子,便和趙夫人說話。
“這麼說,二郎成親的時候你們是不能出來觀禮了。”趙夫人遺憾地說道。
“是。”雲舒和翠柳倒是不覺得遺憾。
如果出來了,遇到了與趙家往來的官宦女眷,這她們的身份地位也尷尬。
因此不出來才是最好的。
“可惜了。”趙夫人搖頭說道,也不知道是在可惜什麼。隻是見方柔與雲舒和翠柳都要好,她也沒有再多提什麼,反而對翠柳問道,“這段日子我也忙得很,沒時間去見你娘。你娘在家裏怎麼樣了?”雖然一開始和陳白家的不過是帶著幾分計較地往來,不過這些年下來,趙夫人倒是跟陳白家的相處得確實不錯。她十分關心陳白家的,翠柳也急忙對她說道,“娘身體還好,隻是精神上不大好。”
“是因為你姐夫?”王秀才落第的事,趙夫人自然是知道的。
“是。”翠柳心說真是好事不出門啊,王秀才落第這件事怎麼大家全知道了似的。
趙夫人卻沉吟了起來。
她覺得陳白家的一心地顧著長女雖然叫人覺得不太好,不過王秀才這連舉人都不是的確叫人覺得怪丟臉的。因為自家長子是進士,趙夫人自然不大可能看得上一個秀才,便皺眉說道,“科舉艱難,而且天下精英彙聚,沒中就沒中吧。隻是也該有些營生養活家裏。”她也有些看不上那王秀才隻知道吃妻子娘家的好處,不過從前和陳白家的提了一句,陳白家的就說王家也可憐什麼的,因此趙夫人就不再說了。
趙夫人的意思本來是想勸陳白家的,如果王秀才真的還得再等三年繼續科舉,那趁著這個時候趕緊叫他多和碧柳親近,叫碧柳生兒育女。
不然碧柳膝下空空的,叫人瞧著難免非議。
至於碧柳無子到底是誰的緣故,趙夫人倒是過來人。這讀書人天天把自己關在書房裏苦讀,哪兒有時間去和妻子親近啊?就比如她的長子,當真是十年寒窗兩耳不聞窗外事,對女色完全不上心,因此才高中了的。因為這樣,趙夫人就想著這王秀才隻怕也是隻顧著自己的前程,因此冷落了妻子,才令碧柳多年無孕。不過這樣的私房話,她和陳白家的說也就算了,和雲舒和翠柳這樣的小丫頭說有些不大持重,因此她掩飾著笑著問道,“那你們在這兒做什麼呢?”
“咱們正想著晚上吃什麼呢。”雲舒笑著說道。
“不如來咱們家吃飯。”趙夫人這話說完,趙大奶奶的臉色就變了。
她本是看起來十分傲然的樣子,到底是年輕氣盛,就瞧著有些臉上繃不住。
雲舒仿佛沒有看到一般,對趙夫人說道,“承您的美意,隻是廚房裏已經預備好了,若是不吃也浪費了。”她和翠柳如果在趙家吃飯,那種氣氛環境吃飯都胃疼,見趙夫人還想邀請自己,她便忙說道,“今日咱們晚上吃火鍋,預備了不少的鍋底,一會兒也送到夫人府上一份兒吧。就放著什麼時候吃都不打緊。”她和翠柳覺得吃火鍋方便簡單,而且滋味兒也好,趙夫人聽了便笑著說道,“那你叫人送過去吧。正好前些日子家裏有人送來了些山上的果子,我嚐著酸酸甜甜,全當給你們吃個新鮮。”
“那就多謝夫人了。”
雲舒見趙大奶奶臉色這才緩和,便笑眯眯地說道。
她和這位趙大奶奶又沒有往來,自然犯不著生氣,隻是既然送了趙夫人,那方柔走的時候也給她帶了一份火鍋底料,之後方家又回禮了極鮮嫩的小青菜。
趙夫人也帶著趙大奶奶回去了。
她倒是並沒有看見長媳在自己身後是什麼臉色,然而翠柳是全都看見了的,等晚上的時候和雲舒吃了飯,兩個人坐在有些涼意的小院子裏喝果茶,翠柳就忍不住對雲舒說道,“我瞧著趙大奶奶怎麼仿佛對咱們很不喜歡似的。”她心裏有些不自在,雲舒卻隻是笑著說道,“不喜歡又怎麼樣呢?咱們又不是指望著趙大奶奶吃飯。而且與她沒有什麼瓜葛,尋常麵子上過得去就行了,何必非要她喜歡咱們得不行了。”她們又不是銀子。
而且就算是銀子,也不是人人都愛呢。
“你說得對。許是在老太太身邊久了,人人都奉承著咱們,我這心裏就受不住這樣的委屈。還是心思浮動了。”翠柳聽了便檢討了一番自己對雲舒說道,“想當初我隻做小丫鬟的時候,被別人看不起冷落也沒覺得什麼。大概是我心裏也輕狂了。”今日趙大奶奶忍不住對她們有些嫌棄的樣子叫翠柳其實心裏不太高興。她在老太太跟前做體麵的二等丫鬟何等風光,滿府裏就算是主子小姐也對她們和顏悅色,趙大奶奶嫌棄她,她就有些不樂意。不過如今聽了雲舒的話想想,她也覺得自己似乎是有些傲慢了。
在老太太身邊久了,就吃不得委屈了。
“受不住這樣的委屈就不受。咱們如今也不是專門非要受委屈的小丫鬟了。趙大奶奶不願與咱們往來,咱們就不跟她往來就是,也不必看她的臉色。”雲舒微微皺眉,想了想今日見到的趙大奶奶緩緩地說道,“不過倒也不是個有城府的性子,應該也是嬌養出來的嬌嬌女。”如果是心有城府,就不可能什麼表情都顯露在臉上被人看出來。雖然趙大奶奶為人不大好相處,不過總比笑裏藏刀,佛口蛇心強多了。
翠柳聽了雲舒這話,欲言又止。
“怎麼了?”
“你說的自然是有些道理。這樣被嬌養長大,必然是有些不好相處的。你沒發現嗎?這趙大奶奶對咱們不怎麼喜歡,仿佛對方家姐姐也不怎麼親近,瞧著冷冷淡淡的,一副沒把方姐姐放在眼裏的樣子。”見雲舒一愣,顯然沒有察覺,翠柳便捂著嘴對雲舒低聲說道,“方姐姐就要進門和她做妯娌了,可是你想啊,按理說都遇見了,就算不是十分熱情,可是總也能說兩句話吧?可是趙大奶奶對方姐姐一句話都沒有,仿佛眼裏沒有她這個人兒似的。我瞧著趙大奶奶對趙夫人也沒有十分敬重,仿佛還懷著些別扭的氣兒。”
“你怎麼對她這麼留意啊?”雲舒都沒有發覺,不由笑著問道。
“我不是說了嗎?她對咱們那麼嫌棄,我心裏不自在,自然是要多留意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翠柳便哼了一聲。
她雖然心思不及雲舒細膩,不過如果安心地觀察誰,也是能看出幾分的。
因此,她就覺得自己仿佛看出了趙大奶奶的不同。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是她的為人就是如此。不過你說她對趙夫人也別扭著?別扭什麼?”趙夫人是她的姑母,這姑母做婆婆,必然是會十分疼愛她這個侄女加長媳的,雲舒看那樣子趙夫人也的確很喜歡這個侄女。而且剛剛嫁的夫君又是新科進士,年輕又有前程,這如果是換了別的女子,能嫁得這麼好,那做夢都應該笑醒了吧?雲舒覺得這所謂的別扭倒是有些奇怪了。
難道趙大奶奶還不願意嫁給趙家大郎不成?
她心裏覺得奇怪,不過到底是趙家的家事,誰知道人家家裏到底是什麼情況呢?
“也或許是趙大奶奶真的受了什麼委屈也說不定。”雲舒說道。
或許趙大奶奶真的有什麼委屈,這都是人家家裏內部的事,雲舒自然不會隨意點評,直接說都是趙大奶奶的錯。
她一向謹慎,翠柳聽了也覺得有道理,因此小姐妹兩個說了一會兒趙家的八卦,便一塊去睡了。
這宅子雖然雲舒和翠柳不常住,不過因為有婆子們給整理看守,因此也比從前瞧著更整齊些,雲舒和翠柳也不認床,在宅子裏休息得很好。等到了第二天的時候,天色才蒙蒙亮,婆子們端了水來給雲舒和翠柳洗臉,兩個女孩子正琢磨著今天要上街遊玩放放風呢,就聽見外頭又有婆子的大聲的說話的聲音,之後竟然是個陳家的婆子臉色很驚慌地闖了進來,也顧不得雲舒和翠柳還沒換好衣裳呢,便急忙說道,“兩位姑娘快回家去吧。老爺要打死姑爺呢!”
她的話嚷嚷著,震得宅子都仿佛往下掉灰塵了。
雲舒和翠柳被震得耳朵疼,卻顧不得這些了,震驚地看著彼此。
聽這話的意思是,陳白要打死王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