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讀書尋常也就罷了。可是小三卻未必啊。”老太太見雲舒錯愕,便拍著她的手歎氣說道,“小三的才學極好,如果不是被他父親拖累,咱們唐家再出一個三甲之才也未必不可能。”她十分看好唐三公子的樣子,雲舒便好奇地問道,“三公子的功課很好嗎?”唐三公子遠在山東,雲舒自然不知道,也不會去特意打聽一位公子的功課的,不過老太太既然這麼說,必然是有道理的。
因為雲舒沒想到。
唐三公子的功課似乎真的很好,還能叫老太太覺得遺憾。
“極好。要緊的是行事穩妥又有靈性。”老太太說道,“他在山東的書院讀書,書院給我來過書信。”
原來如此。
雲舒恍然大悟。
雖然唐二爺是個不省心的庶子,不過老太太對唐三公子兄弟卻是當親孫兒一樣看待的,自然會處處關心。
“都說英雄不問出處。若三公子真的功課極好,學問極好,是少年才子,那陛下見了必然心喜,哪裏還會記得二爺做過什麼。”見老太太聽了自己這話露出幾分笑意,雲舒便也笑著說道,“更何況三公子與四公子就要下場考試了,若是都能考中,也是咱們府裏的體麵,去去二爺帶回來的晦氣,也喜慶幾分。”她一邊說一邊安慰著老太太睡了,老太太也似乎最近休息得不好,好不容易心裏少了心事,因此也很快入睡。
然而雲舒 卻在一旁的小榻上睡不著覺。
因為二房的方向傳來了女人的慘叫聲。
想也知道,唐國公要打斷金姨娘的手,那金姨娘肯定是要被打斷手的。
不過雲舒覺得金姨娘如果在山東真的作惡的話,那唐國公打斷她的手也是活該。
因此對金姨娘的慘叫,雲舒側耳聽了一會兒,因為離得遠,因此老太太是不可能聽見的,她便鬆了一口氣在小榻上假寐。也不敢睡實了,唯恐老太太夜裏要什麼,這一晚上要睡不睡的到了早上,雲舒服侍老太太更衣之後就從老太太的屋兒裏出來,打著哈欠回了自己的屋子裏睡覺休息。她睡到了下午,肚子都餓得不行了,這才從屋子裏出來,去廚房裏尋吃的。這個時辰的廚房裏也都是中午剩下的飯菜,雲舒也沒有非叫人做特別好的,隻要了一碗米飯,配著一份小炒肉吃了,又喝了一碗湯,這才坐在廚房裏看著婆子們忙忙碌碌。
她今日不必去老太太跟前服侍,也沒什麼針線活兒,因此吃飽了就在廚房裏暫時發呆。
正在這個時候,外頭傳來了說話聲,之後就見唐四公子眼底帶著幾分沒有睡好的青澀淤青走進來。他進了廚房本想胡亂地要點東西就走,正見到雲舒坐在廚房裏和一個賠笑的婆子說什麼,不由一愣就問道,“小雲,你怎麼沒去服侍老太太。剛剛就瞧見你不在。”他對老太太身邊的丫鬟都很熟悉,見雲舒起身,身邊灶台上還有幾個圓滾滾的桃子,便好奇地問道,“你是又準備做什麼有趣的吃食了嗎?”
他十分好奇,雲舒便急忙說道,“不是。隻是想請嬤嬤幫我試試蜜桃烏龍茶。”這都是最新鮮的東西,而且這個時節桃子正好兒是成熟的時候,國公府一向不缺,因此就算是實驗實驗也不浪費,老太太最近精神好多了,雲舒也想折騰一些新鮮的飲品給老太太解悶兒。見唐四公子十分好奇的樣子,一旁反正也有做好的成品,雲舒便笑著說道,“四公子也可以嚐嚐。這也不難。”
唐四公子也不客氣,拿起一杯喝了,眼睛一亮。
“這是給老太太的嗎?”
“不是。”見他指著剩下的那一壺茶看著自己,雲舒便笑著搖頭。
剛剛試驗品粗糙的很,怎麼能入老太太的嘴。
雲舒本想實驗好了,明天給老太太嚐嚐,這壺茶她本想自己喝的,不過看見唐四公子十分期待地看著自己,雲舒也不饞的慌,便笑著說道,“四公子如果覺得還能入口,那就給四公子帶回去吧。”她覺得做這蜜桃烏龍茶也不難,在現代這是很多女孩子都能學得會的一種好喝又有趣的飲品,然而唐四公子卻覺得占了大便宜似的,撓了撓俊俏的臉才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白拿了你辛辛苦苦做的茶,以後還給你。”他還是少年心性,自然看什麼都新鮮,雲舒也隻是笑了笑,就問道,“公子來廚房是想拿點心嗎?”
“我有些餓,廚房還有包子嗎?”唐四公子猶豫了一下便問道,“如果沒有,那給我下兩碗麵。”
他可是唐家的公子,廚房裏的婆子們哪裏敢怠慢他,急忙說有,就忙著給他拿。
“怎麼不叫丫鬟過來拿。”唐四公子親自來廚房拿飯,叫雲舒很是不解。
唐四公子頓時猶豫了一下。
他白淨俊俏的臉微微抽搐,不過見雲舒不是那些多嘴的,便低聲對她說道,“三哥回了府裏頭,母親本給他預備好了服侍的丫鬟,給他收拾屋子。可是……”他沒說什麼,見自己要拿的東西不少,婆子們給自己裝了一個不小的食盒,提著很沉重不說,雲舒的那壺茶就拿不了了,便對雲舒拱手說道,“勞煩你幫我拿些。”他什麼都想要,什麼都舍不得放下的樣子叫雲舒莞爾,而且這是唐四公子和氣,沒有吩咐她做事,反而仿佛是求她幫忙。
不然一個丫鬟眼睛裏沒活兒,看著公子自己拿東西自己卻不上前給幫忙,那就有些過分了。
因此雲舒點頭說道,“本來也該我來給公子拿著的。”
她想要去接食盒,然而唐四公子見雲舒女孩兒單薄,急忙說道,“你拿那壺茶就行了。”
“可是……”
“沒什麼。難道我是那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書生嗎?”他明明是個男子漢,怎麼還能叫女孩兒提沉重的東西。唐四公子擺了擺手,自己提著裏頭放了兩個人的夥食的食盒,與雲舒一同出了廚房,這才有些難堪地說道,“你不是多事的人,因此我才跟你說。母親給三哥預備好了收拾屋子的丫鬟,可昨天不是,不是金姨娘被打斷了手嘛,咱們那院子裏都知道金姨娘被大伯父厭惡了,而且父親還躺在床上,因此六妹妹膽子就大了,把那幾個三哥身邊的丫鬟都給叫到她的房裏,都給關起來不許出去。三哥的屋子也沒收拾,還是我帶著人去幫忙,忙了一晚上才安頓下來。”
“這麼說服侍公子的人都在忙啊。”怪不得唐四公子親自過來了。
“不是。”唐四公子沉默了片刻說道,“我身邊那幾個小廝都累了,我叫他們回去休息。我屋兒裏的那幾個丫鬟……”他似乎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隻是搖頭說道,“我和三哥都沒吃飯呢,而且三哥吃了飯還要去照顧金姨娘。金姨娘身邊的丫鬟都被母親捆了,說是在山東服侍主子不力,因此都要賣了。如今金姨娘身邊一個人都沒有,自然得三哥親自照顧。金姨娘也就算了,活……”他本想說活該,不過顧忌唐三公子的臉麵,便說道,“隻是三哥是即將下場考試的,母親怎麼也該先給金姨娘個服侍的丫鬟,不能叫三哥耽誤了功課啊。”
他不喜歡金姨娘。
可是唐三公子對他一向都極好,唐四公子對這位庶出的兄長還是十分親近的。
雲舒聽了沒吭聲。
二房的妻妾之爭,她插什麼嘴。
因此她就是聽著。
“三哥本來也沒想和我爭過什麼。而且我說實在的,我們二房有什麼可爭的。要家底沒家底,要名利沒名利的。”如果說二房有個爵位,兄弟倆鬧得跟烏眼雞似的也情有可原,可是二房不過是庶出的一房,就算是爭,又能爭來什麼呢?唐四公子沉默了一會兒才對雲舒說道,“而且正是這節骨眼兒上,六妹妹攛掇母親給三哥使絆子。金姨娘固然該死,大伯父打斷她的手是她自己罪有應得,可是六妹妹叫母親別管金姨娘,卻不是為了記恨金姨娘這麼多年來霸著父親,耀武揚威。”
雲舒聽了,心裏都想歎氣了。
唐四公子這麼天真的嗎?
怎麼什麼都和人說。
這種心懷惡毒的話,就應該憋在心裏自己心裏有數就行了。
還能是為了什麼。
唐六小姐折騰金姨娘,叫唐三公子被牽絆在金姨娘的病床之前,不是為了為二夫人出口氣,而是為了壞唐三公子這一科的功名。
千裏迢迢從山東回來本就累死了,然後父親和生母都被打得在床前養病,還沒有人照顧,那自然是得不顧勞累服侍他們在床前,這麼一折騰還不累死人啊?
而且也沒有功夫再繼續溫習功課了。
如果是普通的讀書人,都快要下場考試了還鬧出這麼多事,心力交瘁,本身也是影響科舉的。
如果唐三公子的功課弱一些,那就算是勉強下場,隻怕也是白去一趟,是會落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