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不同

顯然,這有避開雲舒的意思。

雲舒頓了頓,沒有辜負宋如柏的這份好意。

顯然,宋如柏也知道如今是八皇子身邊的人,就算如今被放出來,可也渾身的晦氣,不願意牽連了雲舒。

既然這是宋如柏的好意,雲舒也不會非要表現得自己什麼都不害怕地去看望關心宋如柏。

她……到底是個膽小的人。

而且她是唐國公府的丫鬟,在做什麼之前,也唯恐為主子招惹了禍事。

說不定就有人在觀察宋如柏出來之後和什麼人有往來呢。

因此雲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什麼都沒說,一臉很平常地攏了攏身上的鬥篷,沒有再多看宋如柏的家門一眼直接回了自己的宅子。等宅子叫跟著自己回來的婆子們上了鎖,雲舒也不必婆子們陪著自己,隻是叫把自己吩咐的飯食都收拾好了,就叫婆子們去宅子最後麵的屋子去收拾東西,打掃之後就叫她們歇著。她一個人坐在自己安靜的屋子裏,等了很久,屋子裏的爐子上的那些熱騰騰的飯菜也沒有精神吃。

今日看見宋如柏算是意外之喜。

雲舒想著,想必那位傳聞中的太妃娘娘真的已經把皇帝給說服了。

畢竟宋如柏是跟著八皇子的,既然宋如柏都出來了,那八皇子想必也被皇帝原諒,也已經安然無恙了。

起碼,八皇子與宋如柏算是保住了性命。

這樣的時候,保全性命已經是最大的好事。隻是雲舒想到今日匆匆一麵,宋如柏那渾身消瘦,身上的衣裳肮髒破敗的樣子,不由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她這段時間一直擔心宋如柏,不過現在宋如柏已經出來了,她就放心了,就再也沒有別的擔憂。反正隻要人活著,其他的事情也都不重要了,雖然不知道日後皇帝對八皇子的處置,不過雲舒就想著,虎毒不食子,皇帝也不可能明著就殺了八皇子吧。

雖然沈家是謀逆之罪,可八皇子卻並沒有卷入這些罪名裏,皇帝想要名正言順地殺一個皇子,隻怕自己的臉上也不好看。

她想著自己的心事,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如今正是冬天的時候,太陽落山得快,才下午不多久就已經天色黑暗了下來。這古代也沒有什麼消遣,自然不及現代熱鬧,又是過年又是大冷天的,因此當日落之後,整個京城都變得格外安靜了起來。特別是此刻雲舒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大大的屋子裏,哪怕屋子裏暖和著,可是她還是覺得安靜得叫人感到心裏不舒服,正想站起來走動走動,突然聽見門口傳來輕輕的兩下敲門聲。

敲門聲很微弱,雲舒卻在寂靜的房間裏聽得十分清楚。

她一愣,頓時想到了什麼,急忙走過去無聲地開了門,果然,就見門口宋如柏一身黑色的布衣,整個人仿佛隱沒在了黑暗之中,見雲舒開了門,門裏頭屋子裏一點暖暖的光落在了外麵,還有屋子裏的溫暖一同驅散了外麵的寒冷還有黑暗,他垂了垂眼睛,同樣無聲地從雲舒的身邊閃過快速地進了屋子。見他進了門,雲舒心裏也覺得十分擔心,探著頭往外看了看,見沒有人察覺,頓時鬆了一口氣,關了門走進了屋子裏。

她看著宋如柏,覺得宋如柏消瘦多了,身上卻多了幾分凜然的氣質。

這時候雲舒哪裏還顧得上問長問短的,急忙對宋如柏低聲問道,“宋大哥,你吃飯了嗎?”宋如柏被關押在宮中那麼久,回了家裏隻怕什麼都是冷的,什麼都沒有熱乎新鮮的,此刻見宋如柏身上都幹淨了,她就知道宋如柏應該在家裏已經沐浴過,忙走到一旁去忙忙碌碌地把爐子上籠著的一樣一樣的吃食擺在自己麵前的桌子上,小聲說道,“這是薑湯,這是熱水,宋大哥,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刺激的東西。”

她的聲音很小。

雲舒覺得自己大概是一個有點自私的人。

雖然擔心宋如柏,也願意給宋如柏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可是她還是希望不要驚動了人,把自己也陷入麻煩。

如今和宋如柏往來,或許就是很大的麻煩吧。

她一點都不想叫其他人知道,甚至不想叫宅子裏的婆子們知道,雖然她有婆子們的身契,她們也在陳家做事多年可以說是值得信任的人,可是雲舒還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因此,她刻意把聲音放得微弱,因為她覺得宋如柏也是這麼希望的。

“沒關係。”宋如柏的聲音也微弱,見雲舒忙前忙後地給自己倒了薑湯,他垂了垂眼睛把手裏的一碗薑湯一飲而盡說道,“我這樣的人的肚子不講究這些。”他這樣拚命活著的人,並不會在意那些所謂的餓了許多天吃了刺激的油膩的東西就受不住的話。此刻見雲舒點了點頭,從一旁的雞湯裏倒了一碗遞給自己,她的手邊還有白白的大大的包子,宋如柏動了動嘴角,對雲舒說道,“多謝。”

“這算什麼啊。你快吃飯吧。”雲舒不想去問宋如柏在宮中經曆了什麼。

那樣的經曆,一定會很叫人感到痛苦並且黑暗,也絕不會是宋如柏樂意回想的經曆。

她隻是坐在宋如柏的麵前,看著宋如柏對自己道了謝,之後就埋頭吃起了東西。他看起來依舊很沉穩的樣子,可是吃飯卻多了幾分凶惡的感覺,顯然是在宮裏餓得狠了。就在雲舒眼睛都來不及眨眨的時候,他已經一口氣吃掉了一整碗的雞湯,裏頭燉得爛爛的已經沒什麼滋味營養的燉雞也吃得一幹二淨。他一邊吃著包子一邊喝著一旁的熱水,又把麵前的整整一盤子的鹵肉都吃了,這才吐出一口氣,看著麵前安靜地看著自己的女孩子。

他把手裏的空碗放下,沉默起來。

“以後沒事了嗎?”雲舒輕聲問道。

宋如柏半晌無語,之後聲音有些平靜地說道,“陛下饒恕八皇子。隻是不能允許八皇子停留京城,命八皇子明日就出京前往北疆。”他的樣子很冷靜,顯然已經接受了皇帝對八皇子的這個處置,淡淡地說道,“我與八皇子一同上路。”他看起來很平靜,雲舒卻一下子愣住了,不敢置信地問道,“北疆?”北疆乃是極冷的苦寒之地,聽說那裏一年之中十個月都在下雪,天寒地凍,是最令人談之色變的地方。

這是把八皇子給放逐了?

不可能啊。

八皇子不是沒有罪過嗎?

“是叫八殿下去從軍。投奔北疆的總兵。”宋如柏見雲舒露出詫異的樣子,緩緩地說道,“陛下說八殿下沒有罪過,不過到底沈家謀逆令陛下心裏十分傷心失望。因此希望八殿下在北疆守衛朝廷,守衛陛下,也彌補陛下心裏的傷心。”他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微微勾起,顯然對皇帝這樣的話嗤之以鼻,雲舒卻更覺得詫異了,茫然地說道,“沈家在軍中勢力十分龐大,就算沈大將軍死了,可是沈家的軍中依舊如故。把八殿下送入軍中,這對陛下來說豈不是放虎歸山?”

八皇子與沈家的根基就在軍中。

皇帝還把八皇子往軍中送。

不怕八皇子籠絡沈家從前的那些勢力東山再起啊?

皇帝這到底是怎麼想的。

“北疆苦寒,每年凍死的兵將無數,更何況八殿下出身顯貴,未必扛得住那樣苦寒的環境。如果八殿下被凍死或者戰死在北疆,把陛下就不必自己動手,背負殺子之名。你隻知道沈家在軍中故舊無數,卻不明白,沈家也有自己的軍中宿敵。我聽八皇子和我說了,北疆的總兵就是沈大將軍從前最大的敵人。陛下這是想要借刀殺人。”宋如柏不過兩句話,就叫雲舒聽出了這裏麵的凶險,因此她不僅為八皇子感到十分擔憂,又忍不住看著宋如柏欲言又止。

“宋大哥,如果是這樣……你還要跟著八殿下嗎?”

既然八皇子去北疆八成是去送死,那宋如柏跟著去,豈不是也前路渺茫?

她十分擔心。

宋如柏看著她擔心的眼睛,微微搖了搖頭。

“沒有八殿下,我也如同喪家之犬無處可去。我都已經在宮中跟隨八殿下熬出了宮,已經是殿下身邊唯一效忠他的人,如今也不得不搏一搏。如果這個時候離開八殿下,我又能再去效忠誰?就算是找到了下一個主子,隻怕身上背負八皇子舊將之名,日後我在京城也出不了頭。不如再博一博八殿下的前程……”他頓了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雲舒輕聲說道,“八殿下到底也是一位皇子……就算被陛下厭棄,可是我也想要賭他日後絕不會一蹶不振。雪中送炭難,我是他最艱難時候追隨他的臣子,他絕不會忘記我的忠誠。”

他的目光之中多了幾分晦澀。

雲舒一愣,看著這樣的宋如柏,突然覺得他似乎多了幾分從前自己從未發現的銳利還有謀劃。

這和從前總是沉默敦厚的宋大哥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