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國公為了沈家已經杠上皇帝很多次了。
就算在皇帝的心裏,唐國公的地位很不一般,可是也肯定不會高興,在這種風頭浪尖兒上,唐國公府裏,沈家總是跟著鬧事。
就比如沈三小姐過世,沈家如果在唐國公府裏吵鬧,這也太惹眼了一些。
“繼續。”沈二小姐想了想,便點頭,忍著心中的怨恨對雲舒輕聲說道。
雲舒一邊忙著往沈公子的嘴裏塞了一片參片,一邊側頭對沈二小姐緩緩地說道,“如果我沒記錯,三小姐過年之前還好好兒的,還在京城裏走動過。她那個時候有病沒病難道誰不知道不成?就算是三小姐體弱多病,也或許是受驚過度,可是也沒有說一夜之間就……就沒了的。”見沈二小姐的眼睛都紅了,顯然恨顯侯府恨到了極點,雲舒忙對沈二小姐繼續說道,“可三小姐就這麼突然過世,這京城之中的人家誰不得在心裏想想三小姐這是怎麼沒的?一句病死,就能瞞得住京城裏的人的眼睛不成?都是見過世麵的,還能不知道這種貓膩?”
“你說得對。這京城裏,這種事情見慣了的,怎麼可能不知道是顯侯府還害死了我的妹妹?可是因陛下的緣故,誰又能給我們沈家一個公道?”
出嫁之女都是無需獲罪的。
畢竟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嘛。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女兒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人了。
沈家獲罪,跟她們沒有關係。
因此,沈三小姐才死的冤枉。
“沒有人敢為沈家討回公道,是因為陛下在上頭鎮著。可是堵得住別人的嘴,卻堵不住大家的心。就算是因為陛下……三小姐是故去了。可是難道大家就覺得這件事顯侯府做得沒錯嗎?”雲舒想想顯侯府就覺得惡心,都覺得有點同情此刻在前院和顯侯一家說話的唐國公,見沈二小姐咬著牙不吭聲,她便柔和了眉目對沈二小姐說道,“大家心裏都有數兒的。顯侯府與大將軍府這麼多年的世交,沈家好好兒交到他們府上的三小姐卻這樣故去,在大家的心裏頭,顯侯府就是個小人之家。”
可別小看了這種風評。
或許大家嘴上不說什麼。
可是這等忘恩負義,並且落井下石沒有良心的人家,誰還敢親近。
誰不都怕成了第二個沈大將軍府?
如果大家心裏頭顯侯府變成了這樣的形象,那日後可就沒有人真的和顯侯府交好了。
顯侯在京城裏還能有什麼好事兒不成?
“如果二小姐此刻去吵鬧,如今京城裏的人家都將目光彙聚在咱們的府上呢。您嚷嚷出口質問顯侯咱們三小姐怎麼沒了的,顯侯自然就幹脆地不承認,就說三小姐絕對不是他們害了的。什麼賭咒發誓都說出口,這不是打草驚蛇?”雲舒一邊看門外唐三爺來了沒有,一邊小心地給沈公子擦了擦臉上的血的痕跡,垂頭輕聲說道,“這世間最大的委屈,莫過於百口莫辯。顯侯如今已經說了三小姐是病故……您就當是病故,叫他們直接離去。至於日後如果京城裏到處都有傳言三小姐乃是顯侯害死……顯侯莫非還能一個個地去跟人解釋不成?如果顯侯敢解釋,那就是心虛,畢竟這種事沒有人問他的麵前,清者自清,他撇清做什麼?”
“如果他不解釋,這種傳言日積月累,就成了真。就算我三妹妹的確是病故,可是時間久了,積毀銷骨,也變成她是顯侯府害了的?”
沈二小姐終於明白雲舒的意思了。
顯侯府害了沈三小姐,可是沈家就算明知道是這樣,可難道能叫顯侯府給沈三小姐償命不成?
如果鬧起來,正好兒顯侯府還可以義正言辭地表示沈三小姐絕對不是他們害的,或許皇帝還會滿意顯侯府的識相,對顯侯府多加寬慰辯解。
那樣,就算是沈三小姐死了,日後礙於顯侯府已經解釋過,也不會有人再提。
可是如果沈家不鬧,吃了這個虧忍了,顯侯府該解釋的沒有解釋出來,這就是恃強淩弱,就是落井下石。
到時候京城之中如果傳出沈三小姐乃是顯侯府害死這樣的閑話,就算是傳得沸沸揚揚,可是這種流言蜚語也不過都是別人嘴上說說。
顯侯府能為了這種流言蜚語就在京城裏大聲辯白“我沒害了沈三小姐!”這種話嗎?
這不是做賊心虛嗎?
雲舒這個主意太惡心人了,簡直都能把顯侯府給惡心死。
而且,沈三小姐這樣亡故,顯侯府已經被扣上無恥的帽子,日後是肯定不會脫下去了。
“你的主意……很好。”沈二小姐看著雲舒艱難地說道,“隻是我三妹妹卻要委屈了。”冤屈不能得雪,她是要辜負她的妹妹了。
雲舒頓了頓,頭也不抬地輕聲說道,“二小姐先顧好您自己個兒吧。”沈三小姐難道還能死而複生不成?既然如今沈家風雨飄搖,聽說明日皇帝還要召集群臣給沈家定罪,那就別隻顧著已經死去的人,先顧好了自己,顧好了沈公子還有世子夫人吧。對於雲舒來說,活著的人是最要緊的,是比任何人都要緊的。見沈二小姐含著眼淚點了點頭,雲舒便抿了抿嘴角對沈二小姐說道,“保全了您自己個兒,日後總有希望為三小姐討回公道。”
沈二小姐啞口無言。
她覺得雲舒說得都對。
可是心裏卻難受得厲害。
“我明白了。我不會生事。我隻是去看看三妹妹最後一麵。”
雲舒見唐三爺已經匆匆趕來,正挑著簾子進來,忙對沈二小姐說道,“您千萬別和顯侯府吵吵。不然,顯侯府隻怕也要記恨您了。”她其實更怕唐國公被顯侯記恨,畢竟沈家這件事裏,唐國公府大刺刺地護住了沈公子姐弟,這皇帝的心裏未必痛快。再有個識時務,做事幹脆的顯侯作對比,皇帝沒準兒還會覺得顯侯是個大大的忠臣什麼的,以後對顯侯必定刮目相看。
她唯恐顯侯府跟唐國公鬧起來。
沈二小姐點頭說道,“你放心。我絕不是一個隻知道魯莽的人。”
她對進門了的唐三爺認真地行了一禮,這才轉身匆匆地走了。
唐三爺看著沈二小姐的背影,歎了一口氣就走到了雲舒的身邊,見雲舒的身上全都是血,頓時眼角一跳,叫雲舒把沈公子放在了床上平躺著,自己一隻手搭在沈公子的脈搏上一會兒,微微皺眉問道,“是急怒攻心。他知道沈家三丫頭的事了?”沈家這孩子的脈象紊亂急促,這是急怒攻心,大怒悲切的症狀,隻是沈公子之前回來的時候,在宮中經曆了那麼多還能保持平和,可這一下子就變得受不住了,唐三爺心裏頭就多了幾分揣測。
“是。”雲舒小心地問道,“三爺,沈公子沒事吧?”
“其實吐了血,發了病也好。”唐三爺沉吟片刻對雲舒說道,“不然如果他不能吐出這口血,心中就永遠梗著抑鬱之氣,時間久了,也是傷身。”見雲舒欲言又止,顯然十分擔心沈公子會撐不住,唐三爺目光溫和了幾分,對雲舒說道,“你好好照顧他就是。最近我會開幾份補藥的方子給他吃著。隻是他現在風邪入體,又極怒傷身,隻怕這病來得十分沉重。你顧得過來嗎?”他溫和地問道。
見唐三爺俊美優雅的麵容此刻還泛著幾分冷意,顯然是在前頭跟顯侯府話不投機半句多,情緒還沒調整過來,雲舒急忙點頭說道,“三爺放心。我不會怠慢了沈公子。”
“那就好。”唐三爺鬆了一口氣,想起剛剛在前院和唐國公一同見了的顯侯父子就覺得惡心得要死,此刻見雲舒的身上全都是血,便坐在沈公子的床邊對雲舒說道,“你去換個衣裳。一會兒我把藥給你送來,你別忘了給瑾瑜熬藥。”他的聲音溫和,雲舒便幹脆地答應了一聲,雲舒因此才格外放心地去隔壁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回來了就看見唐三爺已經從今日府中送過來的藥裏頭抓好了幾樣藥材給她。
“熬藥去吧。”唐三爺說道,“我在這裏看著。”
“您……不去前頭了?”
雲舒不由頓了頓對唐三爺問道。
“我在前頭幹什麼?看著顯侯父子唱作俱佳,痛哭流涕?看他們哭著嚎著他們沒想到沈家三丫頭自己沒想開死了,他們很舍不得她這個兒媳婦兒?”唐三爺哼笑了一聲,見雲舒目瞪口呆,不由溫和地問道,“你也沒見過這麼無恥的人吧?”
雲舒搖了搖頭。
她不算見多識廣。
可是她是真沒見過這麼無恥的。
隻是顯侯府這麼無恥,隻怕是要有報應的。
沒有人做了虧心事還能一直風風光光的。
“背信棄義罷了。”她低聲說道,“如果世人都知道他們的偽善與背信棄義,那就算表麵是風光紅火,可是也沒有人看得起他們。”
“這話我愛聽。”唐三爺微微點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