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刮目相看

“沒進宮?”老太太頓時露出幾分震驚,直接問道,“沒進宮?”

不僅老太太愣了,連雲舒都愣住了。

靖南侯府和顯侯府,這是沈家的姻親,娶了的是沈大將軍的次女與三女,說起來,雖然和唐國公一樣兒跟將軍府是親家,可是因唐國公與沈大將軍之間政見不合,因此這麼多年疏遠走動,素日裏並不十分親近。可是靖南侯府與顯侯府卻不同,連雲舒這樣剛剛進了國公府服侍的小丫鬟都知道,靖南侯和顯侯這兩位是沈大將軍多年來的至交好友,以通家之好來算的,這樣的情分,因此沈大將軍才會把自己的女兒們嫁入這樣的人家。

那情分深厚,世交之好,又有姻親之緣,沈大將軍驟然出事,連唐國公都為沈家奔走,更不必說這兩位沈大將軍最看重的好友。

可是從出事都這麼久了,滿京城都傳遍了沈大將軍在宮裏頭出了事,怎麼會這兩府之中一點動靜都沒有。

饒是雲舒一向穩重,聽到這裏的時候遲疑了一下,霍然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一變。

她不由看向老太太的方向。

老太太在連問了唐國公幾聲之後,臉色已經灰敗了下來。

顯然,老太太就算再愚蠢,此刻也什麼都想明白了。

明哲保身。

就算是跟沈大將軍之前來往親厚,可是看著這兩府的意思,是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不會為沈家出頭了。

“怎會如此。”老太太動了動嘴角,低聲說道。

“從來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艱難。沈家鮮花著錦的時候,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那兩個東西也願意與沈家相交。”唐國公沉著臉冷冷地說道,“沈家壞了事,他們王八殼子裏 一縮,生死由著沈家去,也是他們自己的本性。”這人呐,雖然說趨利避害是理所當然的,可是此刻卻未免令人不齒。靖南侯府和顯侯府這些年在京城之中靠著沈家得到了多少的好處,數都數不清,可是如今沈家落了難,竟然沒有一個願意出來給沈家求個情。

不說為已經死了的沈大將軍求情,死人有什麼好求情的,唐國公一向認為既然人死了,那之後什麼死後是好是壞都無所謂。

隻要沈大將軍別叫皇帝給一卷破席子丟去亂葬崗暴屍荒野,唐國公並不在意沈大將軍死後會被治多少重罪。

人都死了,好壞都不知道,也不會傷心,那唐國公隻想顧著活著的人。

沈公子年少單純,從來在京城之中也沒有劣跡,又是沈家的獨苗。

靖南侯與顯侯就算不是為了別的,就隻為了沈家別絕了後,難道就一句話都不能求求皇帝不成?

想想唐國公就覺得惱火。

他一隻手搭在了桌上,慢慢地攥緊成了拳頭。

雲舒已經戰戰兢兢。

她動了動嘴角,欲言又止,因知道此刻沒有自己說話的份兒,因此也不敢多說什麼。

“怎麼了?累了?”老太太心生悲涼。

雖然年紀大了,從前什麼事都見過,這京城世家豪族的興衰起落也不是沒有見過,那些落井下石,還有世態炎涼也都已經見得都不想見了,可是如今想到靖南侯府和顯侯府對沈家竟然如此,老太太的心裏還是難過的。就算是事不關己,這沈家的事兒影響不到唐國公府,然而老太太卻還是有唇亡齒寒之感。此刻心裏正覺得難受,見雲舒似乎想要說點什麼,卻抿緊了嘴角不說話,老太太急忙問道,“是不是覺得累了?可憐見的,熬了一整夜,也沒有休息。”

雲舒昨日陪著她一整晚上。

到了今天還在她的跟前服侍。

雲舒年紀小,老太太自然多幾分關心。

“沒有。隻是……”雲舒遲疑了一下,飛快地看了正皺緊眉頭的唐國公,見他一雙銳利的眼睛看著自己,卻並未嗬斥,便咬了咬嘴角小聲兒說道,“隻是突然想著,兩處侯府都並未進宮為沈家求情。那……也不知道兩位沈家小姐在侯府之中的處境如何。”她覺得自己此刻的話其實是僭越了,畢竟主子的事兒,外頭什麼侯府將軍府的事,哪裏有她一個小丫鬟說話的份兒。

可是雲舒卻莫名想到沈家那兩位嫁到侯府去的小姐。

唐國公世子夫人是沈大將軍的長女,今日知曉了沈大將軍的事就已經臥病在床,更何況是那兩位小姐。

更叫雲舒遲疑的事,雖然如今罪不及出嫁之女,三位沈家小姐既然已經出嫁,那無論沈家是什麼罪過都和她們沒什麼關係,可是娘家敗落成了重罪之後,她們在豪門之中如何立足?

唐國公府是家風清正的人家,老太太與唐國公夫人也都是厚道人,饒是如此,當世子夫人臥病在床,沈家敗落之後,老太太還都偷偷問一句唐國公世子他的打算。

可見沈家被治罪,並不僅僅是沈家的小姐們沒有罪過就算完了的。

皇帝厭棄沈家,那同樣也會厭棄沈家小姐,厭棄沈家小姐的夫君還有婆家。

唐國公府,還有唐國公世子不在意未來在皇帝心中的位置,護住了世子夫人,那其他兩位沈家小姐呢?

如果沒有唐國公今日這番話,雲舒並不會擔心,因為覺得那兩位小姐嫁的還都是這麼些年和沈家最親近的人家呢,能有什麼?

可是如果靖南侯府和顯侯府竟然都對沈家如今的形勢無動於衷,那兩位小姐在夫家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

老太太一愣,豁然看向唐國公。

顯然,他們的目光更加長遠,看的是沈家的興衰,還有沈家的血脈,卻並未將心思多放在沈家這三位出嫁了的小姐的身上。

“你提醒的對,我竟然疏忽了。”老太太的臉色微微一變,見唐國公擰緊了眉頭,急忙對他說道,“要不然,你叫人去給靖南侯府和顯侯府傳個話兒……不必說什麼沈家無辜的話了。他們應該也不想聽。”老太太疲憊地對唐國公輕聲說道,“就跟他們說,就說……罷了,什麼都別說,回頭我打發人去給這兩個孩子送些補品。靖南侯府和顯侯府也就明白了。”能說什麼?叫他們看在與沈家的情分上不要怠慢了沈家的小姐?

那豈不是叫人惱羞成怒?

畢竟,人家也沒說要薄待了她們兩個對不對?

唐國公府突然跳出來非要請他們不要怠慢了沈家的小姐,就仿佛是認準了人家會怠慢,那誰的心裏受得了?

就算從前沒有怠慢的心,隻怕靖南侯府和顯侯府都要埋怨沈家的小姐是禍頭子,令人誤解他們府中的人,越發不喜。

如今沈家敗落,就別給兩個孩子節外生枝了。

什麼都不說,隻送些補品,也能叫這兩府知道唐國公府是什麼態度,也是個提醒。

別以為沈家完了就能怎樣,這還有唐國公府呢。

“琥珀!”事不宜遲,老太太想到世子夫人一下子就臥病在床,就擔心那兩個女孩兒受不住這些,急忙召喚了琥珀進門,叫她趕緊預備些補品,多帶幾個威風的婆子去靖南侯府和顯侯府去送東西,這張羅了好半天,見琥珀帶著珊瑚並另一個大丫鬟玳瑁一同走了,老太太這才歎了一口氣對一聲不吭的長子說道,“你是不明白後宅之中,女人堆裏的厲害的。這娘家如果沒有人給自己撐腰,就算自己再要強潑辣,也是不行的。”

“那就都托付給母親。”唐國公的眼睛慢慢地掃過雲舒。

雲舒急忙垂頭,屏住呼吸,假裝自己就是個大花瓶。

老太太見唐國公用審視的目光看著雲舒,急忙攔著說道,“你嚇唬她做什麼!這孩子才多大,要緊的是心裏實誠,一心一意為了家中著想,如今還想著沈家的那兩個孩子的事兒,可見是多麼良善。她心裏想著了這些,給咱們提個醒兒,叫我說,誇她還來不及!”她知道唐國公一向不喜歡過於伶俐的人,隻擔心雲舒這樣聰慧叫唐國公不滿,便歎氣說道,“如果不是心裏眼裏都想著咱們國公府,她能張這個嘴?可見真是個好孩子啊。”

唐國公看著老太太使勁兒把雲舒往身後劃拉的樣子,半晌無語。

怎麼自己在母親的眼裏,就仿佛吃人的老虎不成?

多看了這丫鬟兩眼,怎麼老太太就跟自己要打死她似的?

“兒子沒有嚇唬她的意思。”唐國公並不是不喜歡伶俐的人,看看他身邊的陳白就知道了。他隻是不喜歡自作聰明的人。

老太太跟前這小雲雖然一副裝老實的樣兒,不過卻聰慧良善,唐國公還是容得下的。

如果他當真容不下誰,雲舒也不能在老太太跟前還過得這麼高高興興,早就叫唐國公給踹出去了。

“我隻是想,這丫頭膽大心細,性情……如母親說的良善。”唐國公並不是一個擅長誇獎別人的,此刻僵硬地誇了雲舒兩句,見老太太吐出一口氣似乎放心了,這才慢慢地眯起一雙狹長犀利的眼睛,看著越發謹小慎微,垂著頭恨不能變成鵪鶉似的的小丫鬟輕聲說道,“兒子最近是想跟母親借她用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