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說的不僅僅是螃蟹。
也說的是唐六小姐。
有一有二……可是如果再有第三次為難老太太身邊的小雲,老太太隻怕就不能容忍了。
“您說的是。是兒媳貪嘴,再不敢了。”唐二夫人便笑著說道。
老太太到底給她留了麵子的。
不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對老太太的身邊丫鬟這樣為難,老太太不當麵給她沒臉?
唐二夫人隻覺得自己胸口憋悶得厲害。
不過唐二爺今日對妾室這樣溫存已經叫她丟臉,老太太今日沒說什麼,也是不想叫她在唐二爺和妾室的麵前叫看了笑話去。她的手心冰冷,見老太太依舊溫煦,忙笑著去喝麵前的清酒,倒是合鄉郡主,眯著眼睛想了想,便笑著對老太太說道,“說起來,您昨日特意叫人送來的那麻辣香鍋,我就十分喜歡。倒是三爺,吃不得辣,一邊吃,一邊不知喝了多少的水。”她帶著幾分玩笑地將這件事給岔開,已經不是第一次給唐二夫人解圍了。
唐國公夫人也笑著說道,“這螃蟹雖然好吃,不過當真不能多吃。”她側頭對坐在另一桌上的唐大小姐說道,“也看著你的妹妹們,別叫她們吃了。”她笑容溫和,看起來這一大家子和樂融融的,唐二夫人勉強轉換了臉色,又與老太太說笑起來。這女眷們說說笑笑的,另一側唐國公帶著兄弟子侄也在說話,等到了晚上些時候,唐國公又親自過來給老太太敬酒,孝順又體麵,老太太賞臉,將麵前的清酒都給喝了。
唐國公又敬了唐國公夫人一杯。
唐國公夫人與唐國公一向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夫妻之間感情還是不錯的,見夫君對自己十分溫和,心裏也忍不住歡喜。
更何況因唐二小姐折騰出那麼許多事,因此就算是如今做了荀王妃,可是唐國公卻依舊不待見唐二小姐的生母羅姨娘,就算今日合家團聚,也沒有把羅姨娘從那禁閉的地方給放出來。因羅姨娘不在,唐國公夫人也知道唐國公往後不會再理睬羅姨娘,因此心頭也是一鬆。她並不在意唐國公身邊的其他妾侍,因知道這些妾侍通房在唐國公眼裏也沒什麼分量,隻不過羅姨娘身份不同,與唐國公早年有些淵源,她一直都十分警惕。
哪怕這些年唐國公並未如何將羅姨娘看重,高高捧起,可唐國公夫人卻心中一直不能安穩。
如今羅姨娘是折騰不出什麼花樣兒了,唐國公夫人才覺得安穩了起來。
“老太太,孫兒也給您敬酒。”唐國公世子乃是唐國公府長孫,此刻帶著幾個弟弟來給老太太敬酒,也不叫老太太再喝,自己和弟弟們將各自的酒一飲而盡。他生得俊美雍容,翩翩斯文,教養極好,一旁的唐二公子神采飛揚,英俊逼人,這兩個唐國公府長房的孫兒自然是叫老太太心中十分滿意。之後雲舒跟著老太太看見的就是二房的庶長子,論府中的序齒就是唐三公子,這是唐二爺的長子,之後就是唐二爺的嫡子唐四公子。
這幾位各自俊秀,雲舒都覺得國公府中的確是兒孫滿堂,怨不得老太太每天都這麼樂嗬。
“酸兒辣女,你說,三嬸這一胎會不會是個丫頭?”唐六小姐聽合鄉郡主剛剛在上頭說喜歡吃辣的,低聲對姐姐說道。
“住口!”唐三小姐今日真是氣個半死,她真是沒有想到唐六小姐這麼蠢的,大庭廣眾之下就敢給雲舒找事兒。這剛剛的那一下子,難道大家都是傻子,不知道她是有意陷害雲舒?堂堂一個千金小姐,用這樣下作的手段去陷害一個小丫鬟……這說出去簡直都丟臉,都能笑掉了別人的牙!更何況今日正是家宴,長輩們都在,唐六小姐非要折騰,滿府裏誰看不出來是怎麼回事兒?誰心裏能高興?
沒聽見老太太剛才說了什麼?
明白人的心裏都門兒清,偏偏唐六小姐還覺得自己好得意。
再叫這連著各房都看著,隻怕回頭金氏又要在她爹麵前進讒言了。
想到唐二爺剛剛對妾室的溫存,卻對自己的生母無動於衷,唐三小姐心中莫名有些悲涼,見唐六小姐竟然還隻知道跟個小丫鬟爭風吃醋,她垂了垂眼睛冷冷地說道,“今日你跟我回去,我有話與你說!”做一個公府嫡女,卻不知道自尊自重,往後誰還會尊重她這個小姐?唐三小姐又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安撫了雲舒,明明見老太太對自己與唐六小姐沒什麼芥蒂,一轉眼……唐六小姐卻偏偏又作死。
如果還不能叫妹妹消停,她怎麼還敢嫁人?
隻怕她一出嫁,這個看不明白眼色卻偏偏糊塗的妹妹就沒人能管得了了。
“什麼嘛,三姐姐怎麼總是偏偏向著外人說話。”
“你!”她們倆剛剛說的是合鄉郡主這一胎,可是唐六小姐偏偏竟然還口口聲聲“外人……
誰是外人?
那肯定不能是與唐國公同母的唐三爺的嫡妻合鄉郡主。
她們二房才更該是外人。
唐三小姐勉強忍耐,又扣著唐六小姐叫她閉嘴,等唐國公世子帶著弟弟們給老太太敬酒之後,又有唐大小姐帶著妹妹們給老太太敬酒,這一串兒下來,方才真正地用完了飯。因這今日院子裏人多,合鄉郡主本想回去屋兒裏隻是見到處都有人唯恐衝撞了自己,便耐心地跟老太太說話。雲舒一邊忙著給老太太奉上解酒茶,一邊卻見唐二爺幾乎是飛奔著到了剛剛那妾室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她。
她退後了一些,看著唐二夫人一張爽利的臉都晦澀了幾分,沒說什麼帶著兩個女兒走了。
“那是……”
雲舒低聲問道。
珊瑚此刻正站在她的身邊,見雲舒看著唐二爺攜著個美人兒離開的方向,便壓低了聲音對她說道,“那是二爺房裏的金姨娘。”見雲舒茫然地點了點頭,珊瑚的臉色也有些複雜,低聲說道,“二爺最喜歡這金姨娘了。咱們府上的三公子,就是金姨娘所生。金姨娘是……是二爺的親表妹。”唐二爺乃是庶出,自然是有生母的,不過雲舒聽說唐二爺的生母沒福氣,年紀輕輕就過世了,此刻聽到珊瑚說起這金姨娘是唐二爺的親表妹,不由詫異地張大了眼睛。
親表妹做妾?
“金家怎麼肯?”已經出了一個姨娘,到了唐二爺這兒,那金家就又送進來一個姨娘?
“不然你以為老太太為何會這樣為難?”珊瑚見前頭主子們正在說笑,便對雲舒壓低了聲音說道,“正是這金姨娘是二爺的親表妹,因此這些年二爺偏寵金姨娘,對二夫人不冷不熱的,老太太竟也不好多管束。不然為難了金姨娘,就仿佛老太太對二爺的生母還有母族不滿,有意針對似的。”老太太的確是不喜歡兒子們偏寵妾侍,寵妾滅妻的,因此當初唐三爺糊塗,老太太幾次敲打唐三爺,叫他不許偏愛珍珠,甚至還親自壓著珍珠不許她升做姨娘,隻做個沒名沒分的通房丫鬟。
這樣的事兒,能對唐三爺與珍珠做,可是能對唐二爺做嗎?
如果壓著金姨娘,那叫唐二爺眼裏,這豈不是嫡母在欺淩自己生母母族的親表妹?
豈不是老太太刻薄?
因此老太太才這樣為難,甚至當初老太太與唐國公兄弟都說過,正妻生嫡子之前,妾侍決不許生出庶長子來為禍家中。
可是偏偏金姨娘就敢搶在唐二夫人的前頭生了兒子,將庶長子的名分牢牢占住。
老太太還能說什麼?
說起來這些,珊瑚這樣常年在老太太身邊服侍的大丫鬟都覺得唐二爺這做事糊塗,又有些叫人看不上。
“怨不得這麼多年高不成低不就的,庸庸碌碌。庶子就是庶子,出息不了。”這話珊瑚也隻有對雲舒說的,換了旁人珊瑚是一個字都不可能說,不過雲舒想到唐二爺那緊張金姨娘的樣子,不由也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她就說……怎麼唐二爺房裏還有這樣一個得寵的妾侍,在老太太的麵前唐二爺也不知道收斂一些,原來竟然還是唐二爺的親表妹……不過把親表妹給收了當小妾,唐二爺也真是夠可以的了。
“到底是親表妹,是自己的至親。若當真憐惜她,怎麼舍得叫她做妾?”
做了妾室,就算是再得寵,可是名分上也永遠低人一等。
更何況在唐國公府這樣規矩大的人家兒,妾就是妾,就算是再得寵,可是叫雲舒看了這麼久看,也隻不過還是一個小小的妾室罷了。
老太太的麵前永遠都沒有一席之地,就算是平日裏在外頭,人家也都隻認唐二夫人,不屑與個小妾往來的。
如果當真憐愛她,那就應該給她正妻的名分。如果自己做不到,就放她去嫁給旁人,做體體麵麵的正妻。
落到如今,瞧著風光,可是到底是永遠不如人的。
空得寵愛,霸占了男人,生了庶長子,看似春風得意占盡優勢,可是一個“妾室”,“庶出”卻又把一切都打回原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