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翠柳覺得稱心的地方。
王秀才裝模作樣的。
這一回如果他那些親戚都知道席麵是陳白家的訂的,那傳出去可不好聽。
哪怕陳白家的說是碧柳訂的跟自己沒關係,可是這種事是狡辯不得的。
雲舒想了想,歎了一口氣。
陳白家的愛女心切,可是如今碧柳怎麼也算是嫁人了,她擅自插手出嫁了女兒的婆家的事兒,未免有點手伸得太長。
她心裏有些嘀咕,不過卻也沒有怎麼用心,畢竟這王家跟其他要臉皮的人家不一樣,是十分喜歡占便宜的,沒準兒還得覺得陳白家的這樣給他們花用銀子是自家得了好處,因此想了想對翠柳說道,“往後還是少管王家的事吧。”她跟翠柳的日子過得快快樂樂的,何必跟碧柳糾纏,每日裏為了那點兒小事兒就十分憋悶呢?見翠柳答應了一聲,她就笑著和她一塊兒去收拾回國公府的東西。
柚子茶什麼的都拿一個個的小瓷碗帶著,還有翠柳這幾日上街給同屋的小姐妹們買的可愛的香囊,木雕還有些零零散散的散碎吃食。
到了晚上,陳白家的沒有回來,陳白帶著雲舒和翠柳一塊兒吃了晚飯,就親自把她們倆給送回國公府去。臨雲舒跟翠柳進門,陳白便對她說道,“開粉絲湯鋪子的事兒且等等。我瞧著過些時候能不能給你挑個好鋪子。”他雖然沒說鋪子要怎麼挑,然而雲舒卻一向都相信他的,點頭說道,“都托給陳叔了。”她這個鋪子想著跟翠柳是一塊兒經營,兩個女孩兒薄利多銷,往後就是長久的一個營生,賺到的銀子平分。
陳白自然也知道雲舒是想著補貼翠柳些。
“傻人有傻福。”看見翠柳正趴在雲舒的肩膀上笑嗬嗬的,陳白笑著轉身走了。
“爹說的是我嗎?我傻嗎?”翠柳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哼了一聲,跟雲舒一塊兒抱著好大的包裹往老太太的院子裏去。此刻夕陽西下,已經是傍晚的時候,兩個女孩兒在後宅的路上嘻嘻哈哈地小聲兒打鬧,顯然心情都是很不錯的。她們蹦蹦跳跳的,顯然服侍老太太也不是叫她們心裏多麼不願意的事兒,正你擠我一下,我擠你一下地玩笑,就見遠處正有人走過來。
雲舒跟翠柳急忙站住了,見來的當頭的一個穿著一件金絲石榴裙,脖子上掛著好大的一個鑲寶石的金項圈兒,白皙可愛的女孩兒正是二房嫡女,國公府的六小姐,雲舒和翠柳便垂頭避開到一旁給六小姐讓道。她們低眉順眼的,瞧著十分安分規矩,也對這位唐家六小姐十分尊敬的樣子,這年紀與雲舒翠柳差不多大的六小姐,走到她們的身邊正準備擦肩而過的時候,突然腳下停了停,站在了她們的跟前。
雲舒和翠柳給她福了福。
“給六小姐請安。”
“你不是老太太院子裏的小雲嗎?”六小姐年紀不大,可是聲音清脆,此刻看著雲舒,雲舒抬眼,卻叫她眼底的一抹厭煩刺了一下。
這金尊玉貴的二房嫡女明明臉上帶著笑容,瞧著一個瓷娃娃似的,笑起來仿佛很親切,可是看向雲舒的目光卻做不得假,那是帶著一種敵意與厭惡的模樣。雲舒不由有些茫然,努力地想著自己打從進了國公府並未在六小姐的麵前做過什麼不好的事,素日裏她時不時去給老太太請安,自己也一向恭敬,甚至因為她是做老太太針線的,平日裏和六小姐也沒有什麼交集,可是此刻,六小姐的眼底的厭惡是明晃晃的。
她抿了抿嘴角,又低聲說了一句,“是。”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衝撞了六小姐。
明明二房的夫人胡氏對她還十分親切……
“這麼規規矩矩的,又好看漂亮,怪不得老太太惦記呢。”唐六小姐笑了一聲,帶著幾分天真爛漫,似乎在和雲舒說些尋常的話,見雲舒垂頭不敢答應自己,她又笑了笑,這才從雲舒的麵前走過說道,“快去給老太太請安吧。不然若是晚了,反倒成了我的罪過了。”她看起來沒什麼心機,可是這話卻叫雲舒聽得有些不安,仿佛是一種……她說不出來的感覺。隻是見翠柳擔憂地看著自己,她無聲地搖了搖頭。
難道她是得罪過唐六小姐?
心裏想著心事,雲舒卻到底沒有怎麼放在心上。
她又不是銀子,還能人見人愛啊?
反正她又不是在唐六小姐麵前當差的,就算她不喜歡自己,難道還當真敢嗬斥折辱自己?
她可是老太太房裏的丫鬟,唐六小姐如果敢大剌剌地羞辱她,那就是打了老太太的臉,那才叫不想活了。
怪不得就算是她這樣落單兒的時候,唐六小姐這話說得陰陽怪氣的,卻也不敢十分直言自己的不喜。
“六小姐怎麼瞧著對你有些意見似的?”翠柳雖然沒心沒肺,可是在老太太的院子裏也學到了幾分心機,等唐六小姐帶著蝴蝶兒一般的幾個美貌的丫鬟往遠處去了,想到唐六小姐嘴上沒說什麼,可是她身後兩個年紀大些的丫鬟卻重重地對雲舒哼了一聲,不由有些擔心地說道,“你可得小心點兒。六小姐可是二夫人最疼的女兒。”她見雲舒答應了一聲,便又安慰說道,“不過也別怕她。不過是二房……二爺本是庶出,在老太太麵前低一等,他房裏不敢十分鬧騰。”
唐國公府中三房人口,長房自然就是唐國公一家。
唐國公與三房的唐三爺乃是老太太生的嫡子,身份尊貴,倒是唐二爺,是庶出,之前過了世的老國公的一個小妾生的,雖然說老太太溫和,對唐二爺也十分慈愛,可是唐二爺在唐國公府中一向不大顯眼,老老實實地夾著尾巴過日子。也正是因知道自己的出身差一層,因此二房一向都很安分,哪裏敢跟其他兩房似的在府裏囂張。甚至如果唐六小姐敢對雲舒做點兒什麼,那老太太怕是都要發火兒的。
“怕倒是不怕她。隻是咱們這幾日都在外頭,我想不通是哪裏得罪了她。”
難道是有人在唐六小姐麵前說了自己壞話兒?
可是唐六小姐小小年紀,就算是有人說了她的壞話兒也沒什麼用啊。
雲舒百思不得其解,隻覺得唐六小姐這態度古怪得很,不過如今去見了老太太是正經,她見唐六小姐帶著那幾個丫鬟早就消失在了層層疊疊的花樹之後,吐出一口氣,臉上也沒有羞憤或者不安的神色,直接回了老太太的院子。她先放了手裏的東西就去老太太的屋裏給老太太回話,見了她,老太太倒是十分高興,笑著對一旁正服侍自己吃茶的琥珀說道,“才念叨這丫頭,她這就回來了。可見這是不經念叨的。”
她召喚雲舒到了麵前,見雲舒麵容舒展,氣色開闊,就知道她在外頭過得很好。
“怎麼這麼早就回府了?”
“不早了,過幾日就是中秋,老太太您賞了我好大的恩典叫我可以出去,如今事兒都差不多了,我不進來心裏卻慌慌的。”雲舒抿嘴,見老太太對自己招手便急忙上前把手裏捧著的一個小瓷壇雙手捧給琥珀,見她接了,這才對老太太說道,“在外頭得了些蜜柚,我學著從前聽說的法子給拿蜜熬成了柚子茶,都說去惡氣,化痰止咳,也有滋潤嗓子的好處。如今正是秋天,這夏秋交替,秋冬又交替,難免就叫口鼻喉嚨不舒坦。因此我想著熬一些給老太太,每天也不要喝多,喝少少的一碗兒,隻當甜甜嘴兒也好的呀。”
雲舒說得有趣,老太太一愣,笑著問道,“給我帶的?”
“我也隻會這些家常的東西。您不嫌棄,能多吃幾口就是我的福氣了。”雲舒紅著臉說道。
“嫌棄什麼?這都是你對我的心意。”老太太立時就叫琥珀給自己調了一杯,嗅了嗅,香甜撲鼻,又帶著一種特殊的果香,不由對雲舒溫和地說道,“難為你還這樣想著我。”她的笑容越發溫和,顯然是真的很高興,雲舒本也不是巧舌如簧的性子,頓時漲紅臉小聲說道,“又不是什麼好東西。老太太這是抬舉我了。”她有點緊張,長長的睫羽有些不安地眨動,白生生的耳朵都紅了。
雖然在旁人麵前行事妥帖,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麵對老太太,她卻總是沒法兒十分說出討好的話。
見她害臊了,老太太便一邊喝著這柚子茶一邊點頭笑著說道,“的確滋味兒極好,這果子的果香味兒,還有一種特別的清香。你也是對我用心了。”她頓了頓問道,“是陳白家的柚子?”她自然知道雲舒與陳白一家走得近的,更何況陳白也的確得了唐國公賞的柚子,隻是雲舒猶豫再三,卻發現自己無法在老太太信任慈愛的目光裏撒謊,便低聲說道,“是八殿下賞的。”
她將那日八皇子與唐二公子在自家隔壁吃飯,八皇子吃得不錯因此賞了自己的事兒說了。
“老實丫頭。”見雲舒如此坦誠,老太太便歎了一口氣,叫她到自己的麵前摸了摸她的手背,目光卻越發溫和慈愛起來。
“不願騙您。”雲舒沉默半晌,更加誠實地說道。
老太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