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翠柳見雲舒抱著桂花樹很久都沒動,不由從她的身後輕輕拍了拍她。
“沒什麼。隻是想著……”雲舒急忙轉頭擦了擦眼角輕聲說道,“想著如今仿佛心裏踏實了。”
翠柳一愣,卻也不說話了,安安靜靜地陪著雲舒。
“從前,就算是再安心的時候也覺得自己仿佛在雲端,飄飄忽忽,卻落不了地。”雲舒跟翠柳坐在樹下的石凳上輕聲說道,“沒有個家,無依無靠的。可是如今,我卻覺得自己也算有個家。就算沒有父親母親,可是卻也踏實。”她這樣的心酸,翠柳雖然不大明白,可是卻覺得也能聽懂,對雲舒小聲兒說道,“我以為你心裏都把這些事兒放過去了。”雲舒整日裏笑嘻嘻的,也看不出有什麼難過的地方。
“隻是突然有些傷感。其實我每天還是很快活的。”
雲舒拉著翠柳去睡覺。
“那你說,什麼時候把咱們的那個箱子給搬來?”翠柳跟雲舒一起睡在床上問道。
她躍躍欲試。
這說的是那個放在翠柳在家裏的那個大箱子,裏頭都是雲舒和翠柳的一些私房。
“你大大咧咧地搬來,不是直接告訴嬸子你是防著她?她又要傷心了。大的布料且放著就是,零零散散的那些金銀首飾往懷裏一揣就回來了,何必鬧得人盡皆知呢?”雲舒卻八卦起來,側頭跟翠柳頭碰頭地問道,“你瞧出來沒?碧柳姐姐怎麼對王秀才有點卑躬屈膝的?”可不是在娘家的時候要死要活,覺得自己比誰都強不能吃虧的樣子了,瞧著碧柳對王秀才緊張的那樣兒,雲舒小聲兒說道,“倒是王秀才,我看著不怎麼和氣。”
她一開始隻以為王秀才是不好跟女眷們說笑因此才不愛吱聲兒。
可是等在桌上,陳白陳平宋如柏的麵前,王秀才瞧著……隱隱有點傲氣,不屑跟人說話的樣子。
“我看就是自己把自己看得天高。”翠柳哼了一聲捏著嗓子學碧柳的話,“不能吃辣……”她學完了這句,見雲舒抿嘴笑了,這才抱怨說道,“整個兒一個祖宗!你說說,他也不過是個秀才,不說讀書人,就說那些為官作宰的,也沒有他那樣看不起人的樣兒。從前這宅子裏的還是老翰林呢,那可是飽學之士,學問甩那秀才八條街!可是你瞧瞧老大人一家,那是多麼的和氣。”
雲舒噗嗤一聲笑了。
“因此我才覺得討厭。”翠柳吐了吐舌頭,與雲舒說笑了一會兒,這才一塊兒睡了。
等到了第二天,雲舒想到了之前方夫人對自己的邀請,因此大清早上起來,先與翠柳吃了早飯,又從桂花樹上取了新鮮的桂花清洗之後拿麥芽糖一塊兒放上蒸籠裏蒸了,做了一樣兒桂花糯米藕,又帶了從陳家拿來的一匣子豆沙餡與蓮蓉餡的月餅,這才與翠柳梳洗得幹幹淨淨地上了門。她第一次來方家串門兒,因此有些忐忑,實在是有些不安自己的身份是否叫人覺得僭越了。
反倒是方夫人十分熱情地送她們倆直接去了方家老太太的房間。
方老太太的屋子寬敞敞亮,又陽光也好,慈眉善目的瞧著是一位十分和氣的老人家。雖然沒有唐國公府老太太的那樣富貴,可是穿著都十分考究,此刻見雲舒和翠柳兩個小丫頭活潑可愛,倒是笑著說道,“怪不得柔兒回家裏就念叨你們兩個。瞧著都是很好的孩子。”她與方夫人說了一樣的話,雲舒把自己上門的禮放在一個笑著過來的丫鬟的身上,這才不好意思地說道,“本不好意思上門,隻是您慈愛,並不忌諱我與翠柳的身份,因此厚顏登門給您請安。”
“什麼厚顏。這鄰居之間,就沒有什麼身份地位的。喜歡就過來。”
方老太太見雲舒送來的是幾樣點心,目光落在桂花糯米藕上,露出幾分意動笑著說道,“我也十分喜歡點心。你倒是知道我的心意。”她用一旁的筷子夾了一塊兒嚐了嚐,便稱讚說道,“香甜綿軟,這味兒倒是地地道道的南邊的甜品的味兒。”她是個老人家,自然也吃過這樣南邊過來的甜品,雲舒見她喜歡,抿嘴笑了起來。她看起來有幾分拘束,方老太太便在心裏讚了幾聲她與翠柳謹慎,不一會兒,笑容越發和善起來。
又問了問她們這宅子上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還有一些平常都喜歡做什麼,方老太太才放了雲舒翠柳同方柔一並去了。
方柔帶著雲舒和翠柳去了自己的閨房,叫她們坐著,又叫人拿了蛋黃酥來。
“我就想著你們今日必然登門,因此叫人做了,還熱乎著,嚐嚐看。”她指著蛋黃酥給雲舒嚐嚐,雲舒嚐了一口連連點頭,心裏有些羨慕方柔這手巧得很,做的點心已經十分有火候了,且見方柔猶豫了一下才對一旁的一個小丫鬟低聲說道,“廚房裏還放著兩盒蛋黃酥,一盒送去趙家,給趙家伯母嚐嚐,另一盒送去給宋大哥,就說多謝她昨日送來的螃蟹。”昨天大晚上的,宋如柏登門送了方家半筐螃蟹,方家要留他宵夜,隻是宋如柏卻要送剩下半筐給趙家,因此告辭走了。
因此方夫人今早就叫方柔做了蛋黃酥送去給宋如柏,當做還禮。
“小姐,還送趙家?夫人隻怕要惱了。”她身邊的小丫鬟低聲說道,“夫人不是不叫小姐再去給趙家送東西嘛。”
“平日裏也就算了。可是咱們跟趙家也是這麼多年的街坊,中秋的時候送些也沒什麼。”方柔擰了擰腰間的荷包小聲說道。
她……也不知道怎麼了。
明明是想嫁給宋如柏的,可是卻又時常想著……
“方姐姐是說的對門兒趙二哥家嗎?”翠柳好奇地問道。
“是啊。”方柔一愣,笑著對翠柳問道,“你也知道趙二哥?”
“昨天咱們不是都瞧見趙二哥了嗎?他看了你好長時間,你都忘了?”見方柔的臉一下子就紅了,翠柳也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有點曖昧,急忙說道,“趙二哥生得好俊,隻是瞧著冷冷淡淡的。”她帶著幾分抱怨,方柔這才吐出一口氣來笑著說道,“他隻是瞧著冷淡,實則是個十分關照人的性子。不過他也不算俊,也就,也就尋常人吧。”她扇了扇手裏的帕子,見身邊的丫鬟還站著看著自己,便說道,“去吧。”
“夫人問起來怎麼辦?”
“這……”方柔想到母親對自己幾番嗬斥,不由為難起來。
“如果方姐姐覺得不方便,那一會兒我跟小雲也是要去趙家走禮的,把這匣子蛋黃酥替你帶過去也沒什麼。”翠柳大大咧咧地說道。
“那也好。就麻煩你了。”方柔急忙說道。
“這有什麼。不過是順路的事兒。方姐姐對我和小雲這樣和氣,幫個忙怎麼了。”翠柳見雲舒也笑著點頭,自然就十分好奇地打量方柔的閨房。她雖然隻是服侍老太太,可是平日裏有的時候也去國公府裏各位小姐的閨房去跑腿兒,也不算是沒有見識。見方柔的閨房陳設擺件兒都帶著幾分女孩兒家家的細心與精致,她倒是覺得與國公府裏的小姐們的閨房也沒什麼不同。
不過是國公府小姐們的閨房更加奢華富貴罷了。
“方姐姐平日裏做什麼消遣?寫字,畫畫還是做些針線?”雲舒也好奇地問道。
“我倒是喜歡下廚做些點心。”方柔麵容美麗溫柔,見兩個小丫頭好奇地看著自己,也不輕視她們,柔和地說道,“做些點心,這還能給家裏人都吃上兩口,若是能得幾句稱讚,這辛苦就並未白費了。”她笑眯眯的,十分賢惠可人,雲舒都覺得誰能娶了方柔,那這輩子大概是最幸福的事兒了,忙說道,“等回頭我跟方姐姐一塊兒研究點心。如果方姐姐不嫌累得慌,那不如回頭我在宅子裏做飯,方姐姐一塊兒來啊?”
她這樣熱情地邀請,方柔也笑眯眯地一口答應。
“那中午留在咱們家吃飯吧。”方柔對雲舒說道,“我父親去衙門了,哥哥也去了書院讀書,家裏隻剩下祖母母親與我,吃飯怪沒趣兒的。”她既然邀請,雲舒與翠柳相視一眼,都點頭說道,“那就給方姐姐添麻煩了。”她們留在方家吃飯,方家倒是熱情,做了幾樣兒菜,雖然瞧著不過都是家常菜,卻色香味俱全,十分美味。雲舒跟翠柳坐在方柔的下首與方家女眷吃了一頓飯,又跟方柔一同說了一會兒針線,這才要告辭。
“怎麼這麼急?”方夫人叫人端了茶來,見雲舒跟翠柳要走,便笑著問道。
“本就叨擾了您半日了。”雲舒笑著說道,“還要去別家走禮,因此不得不要走了。”
“是去趙家?”方夫人問道。
方柔垂著頭沒有說話,一隻手無意地在桌上滑動,見她這樣兒,方夫人恨鐵不成鋼,隻差要歎氣的樣子。
“是。”雲舒點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