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頓時明白了琥珀的意思。
“是。”她輕聲應了。
其實這是對她來說算是升職了的好事。
雖然這其中有珍珠急著想要穩妥老太太房中的針線,可是她把握住這個機會的話,從此就和跟粗使的小丫鬟再也不一樣。
她能安心地留在老太太的屋裏,其他的事兒都可以不做,隻專注老太太的針線。又幹淨又輕省,還不會插足於老太太麵前丫鬟們的爭鬥裏,最是舒心不過了。
想通了這些,因此雲舒急忙給琥珀與珍珠福了福輕聲說道,“多謝兩位姐姐提攜。”
“這話不必多說。”琥珀見雲舒沒有詢問此事所來緣由的意思,勾了勾嘴角,然而看向一旁臉色紅潤的珍珠,又忍不住沉了沉臉。
糊塗!
雖然說珍珠的差事仿佛是叫雲舒給頂了,甚至雲舒的月錢有一些還得珍珠偷偷補上,可是珍珠卻歡喜得不得了。
雲舒其實心裏也歡喜的。
她卻沒有張揚,重新回到了老太太後頭的房間去繼續做針線。
見她幹活兒伶俐,也不貪婪,琥珀沉吟了片刻,等珍珠不在的時候,偷偷塞給雲舒一串兒顆粒都不過米粒兒大小的珍珠手鏈兒。
“琥珀姐姐。”這珍珠手鏈雖然上頭的珍珠顆粒很小,並不是十分珍貴,可到底是首飾,雲舒急忙放下針線有些不安地捧著珍珠看著麵前麵容冷淡的琥珀。隻是琥珀卻擺了擺手緩緩地說道,“你懂事歸懂事,可是也沒有叫你吃虧的道理。以後注意些眼睛,若是累了,這活兒慢些也沒什麼。”她見雲舒身量單薄,年紀也尚小,便從一旁取了一碗不知是哪個廚房孝敬的糖蒸酥酪給她,緩和的臉色說道,“各房孝順老太太的,老太太素日裏吃得少。這碗沒有人碰過,給你吃。”
“我已經吃了點心了。”雲舒紅著臉說道。
她在老太太的院子裏素日裏三餐都是極好的,如今又是點心又是糖蒸酥酪,總是有些不好意思。
“這算什麼。日後你在屋裏服侍得久了就知道,這些都是咱們吃煩了的。”琥珀的聲音柔和了一些,把這碗塞進雲舒的手裏方才繼續說道,“你年紀小,如今正是要吃吃喝喝的年紀。老太太為人慈愛,素日裏從不拘束咱們,也時常賞吃食,所以你不必緊張。隻是素日裏離主子們遠些就是。”她掃過雲舒那張眉目似畫的美麗的臉,雲舒頓時就明白了琥珀暗中的提點,這不是叫自己離所有的主子遠些,是叫自己離男主子遠點兒。
可見珍珠之事,的確叫琥珀的心裏生出不悅。
不過雲舒本就不想跟珍珠一樣生出野望來去當什麼姨娘,隻想熬到琥珀這樣的年紀,到時候賺銀子出府去,因此急忙答應了。
她生得美麗,又性子靈透,不僅琥珀勾了勾嘴角,就連站在屏風外安靜地聽著的珊瑚都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還沒有一個小丫鬟看得明白。”這話也不知是在說誰,不過到底是一句消失在了空氣裏的空落落的話。
等雲舒吃了糖蒸酥酪,隻覺得滿口都是甜蜜又滋潤的味道,唇齒留香,越發認真地做起老太太的針線來。
她其實是很知道怎樣保護自己的眼睛的,不僅做些針線就歇一歇停一停,之前還求了翠柳的娘在外頭幫自己買了枸杞子,平日裏泡在水裏喝,因此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等到了下午的時候,老太太浩浩蕩蕩地帶著丫鬟們回來。
她一回來,院子裏就熱鬧起來,雲舒也趁著這個時候休息休息眼睛,跟著叫自己做事的琥珀在老太太麵前服侍。就聽見釵環搖動,幾個隨著老太太去了宋王府的大丫鬟都各自去換衣裳,留下的琥珀珍珠等人就立在老太太的麵前。老太太叫琥珀服侍著換了沉重的華服,拿著雲舒雙手捧上來的清茶喝了一口,蒼老的臉上多了幾分笑意。
她臉上正帶著笑,就看見外頭又有人扶著丫鬟進來。
雲舒看去,就見走在前頭的是唐國公夫人,後頭的是二房二爺的正妻二太太胡氏,兩位唐國公府中的女眷之後,還跟著六個年紀不同,可是身姿窈窕,氣度不同的華服的小姐。雲舒知道這是唐國公府上的六位主子小姐,見領頭的一個生得眉眼飛揚,嘴角帶笑,看著十分明朗,扶著唐國公夫人進來,就知道這位就是國公府裏的唐大小姐了。她側目去看琥珀,琥珀目光示意叫她不必去服侍,就站在琥珀的下首。
“你們怎麼都來了?”老太太雖然問得好奇,可是臉上卻帶著笑意。
“您今兒去了宋王府,咱們關心三叔,自然想來問問。老太太,郡主是怎樣的人?日後咱們都要對郡主喚一聲嬸子,心裏十分好奇呢。”唐大小姐先扶著唐國公夫人坐下,這才腳下不停走到老太太的麵前。見老太太的臉上笑吟吟的,就知道老太太對合鄉郡主十分喜歡,越發地奉承道,“隻是叫我想著,三叔這樣的人間龍鳳,必然得配一個世上最好的妻子。郡主必然是極好的女子了。”
“你這張嘴,真真兒的叫人心裏歡喜。”老太太笑著說道,“無論容貌氣度行事舉止,都是最好的。”
她最疼愛的就是自己的老來子唐三爺,唐三爺有出息,如今高中探花,對他的婚事,老太太之前怎麼可能不懸著心呢?如今一見,她隻覺得煩惱都沒有了,對唐大小姐笑著說道,“郡主必然與你投脾氣。愛說愛笑的,你倒是有幾分郡主的品格。”她這樣說,唐大小姐笑著說道,“若能有郡主十分之一的品格,那我可就不愁了。”
“大姐姐何必妄自菲薄,雖然說郡主優秀,可是咱們姐妹也出身名門,何必捧著別人,反倒拿自己說事兒呢。”
下方,一個清麗婉轉的少女明眸流轉,帶著幾分清高地說道。
唐大小姐笑容一頓,見老太太笑容也沉了沉,忙笑著說道,“二妹妹這說的是什麼話。都是一家人,日後郡主是我們的嬸娘,難道肖似嬸娘反倒成了妄自菲薄?不過是親熱的說笑,怎麼還認真起來。”她一雙雪白的手捧著一旁的一碗茶,裙擺微微蕩起一個優雅的弧度,坐在老太太身邊的一個小小的凳子上笑著說道,“二妹妹也是心裏憧憬郡主,不然也不會跟了來。”
她努力為下方的唐二小姐轉圜。
唐二小姐的臉上露出幾分冷淡,卻沒有多說什麼。
老太太的目光慢慢地落在唐二小姐的身上片刻,收回目光笑著說道,“雖你們姐妹出身名門,可是皇族有皇族的尊貴,名門又有名門的奢侈,各自不同罷了。”她緩緩地說道,“二丫頭,你就要嫁入荀王府,日後可要記得,萬萬不要在王府之中說什麼看不上王府郡主的話。”她心裏輕歎了一聲,看了看笑容明豔的長孫女,又看了看漫不經心的唐二小姐,心裏隻有些歎息。
也不知長子是怎麼了,好不容易與荀王府聯姻,卻把清高婉轉的二小姐嫁到荀王府去,反倒忘了自己的長女似的。
因唐大小姐與唐二小姐都是唐國公的庶女,因此老太太一時覺得唐國公有些偏心。
唐國公夫人卻沒有什麼動容,隻是微微搖頭,叫唐大小姐不要多說什麼。
“母親,三弟這婚事可是定下了。那咱們也該張羅起來了。”唐國公夫人見老太太展顏,專注地聽著自己說話,笑了笑溫聲說道,“我想著把三弟如今住的院子擴一擴,總不能叫小夫妻倆在府中住得憋悶,還有山石假山,池塘小橋的,也趁著這個時候放進去,就當賞個景兒。還有我想著,三弟房中的丫鬟小廝不多,雖然說郡主嫁進門日後必然也帶著自己的丫鬟,可是多預備些,總是多個服侍三弟與郡主的不是?”
“你這話說的極好。”老太太笑著點頭說道。
她是願意給唐三爺補貼的,隻是想了想對唐國公夫人說道,“也不必走公中的帳。我私房裏出一萬兩銀子,再從府中調幾個忠心伶俐的給老三也就是了。”
“瞧您這話說的。三弟成親是大喜事,前兒您才說咱們都是看著三弟長大的,難道這個時候隻讓您出私房,我們卻空著手看著不成?”說這話的是二夫人胡氏。她雖然是庶子媳,唐二爺在府中也十分中庸平淡,可是胡氏與老太太之間的婆媳感情卻很不錯。她是個爽利的,甩了甩手裏的精致的帕子對老太太笑著說道,“我與大嫂過來的時候就說了,各自出五千兩來就當是給三弟賀喜的禮金。”
“你們兩個嫂子都是極好的。”老太太便感慨地說道。
唐大小姐明豔的臉上不由露出幾分笑意說道,“那三叔成親那日必然要賞人。荷包就我們姐妹……”
她剛說到這兒,就聽見一旁傳來低低的咳嗽聲。
唐二小姐楚楚起身,對老太太柔弱地說道,“前陣子病了,動不得針線,三叔處的荷包孫女兒怕是做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