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朝會

寧芳怔了怔,想想卻又點頭,“你安排得極好。早些把這件事定下,對他們三兄弟來說,都是好事。”

早些決定繼承人,其他人也好早些樹立目標。

就為了這句話,孟大夫人再心疼孩子,也不敢逾越了規矩。

畢竟,養一個兒子,跟養一個繼承人,是完全不同的。這也是程嶽為了長子,所做的最大努力。

“那這樣一來,二哥恐怕要搬出去了吧?隻是全叔,就得留下了。”

就孟大夫人那個管家水平,寧芳真是不放心。好在她如今已經把府裏的事情理順,交給老管家程全即可。

程嶽道,“全叔說,要是咱們去得太遠,他年紀大了,可能跟不了。他想留在京城,照顧二哥一家。”

孟大夫人幾次三番掃過老程全的麵子,就算他是個下人,也是要臉的。實在是不願意留下,侍候這樣的主子了。

寧芳頓時著急,“若全叔不願留下,誰幫著大哥?”

她家大郎又要怎麼辦?

“石青留下。”程嶽心疼的輕撫著她的肩,略有些歉意的道,“方才,他已向我求娶百靈,你可願意?”

寧芳給氣笑了,“我說他怎麼一直不娶呢,竟是惦記著我的人!罷了罷了,若百靈願意,就一起留下吧。隻再不做內管事,讓他倆幫著大哥打理外頭田產鋪子就是。”

以孟大夫人那個小家子氣的作派,隻怕把二人留在內宅都是不遭待見的。還不如管著外頭的錢袋子,也省得她家大郎成個窮鬼。

程嶽道,“我也是這個意思。這兩口子都機靈得很,大哥也願意留下他們。至於二哥二嫂,有全叔看著,咱們也能走得放心了。”

寧芳點頭,卻又提到,“可孩子將來大了,讀書求學,還得你多費心。”

“這是自然。我已在京城看好了幾位夫子,回頭備了禮,我會親自跟大哥二哥送去,待大郎二郎大些,便給他們啟蒙。”

“兩個孩子雖然還小,但我總覺得大郎性子有些倔強,不比二郎隨和,隻怕將來教導起來,要夫子多費些耐心。”

“我省得。回頭給大郎尋先生時,我會跟人家多說些好話。”

“二哥二嫂皆是不爭不搶的性子,我怕二郎給他們養得太隨和。回頭他也是要頂門立戶的,得學會拿主意。”

“那不若讓他早點開始習武吧,磨礪意誌。”

“太小了,我怕孩子承受不住……哎,我記得曾在宮中教過我騎馬的張師傅人很不錯,且他家人多事雜,也離不得京城,回頭能不能請他來,先教導二郎騎射?”

“好,我去請。”

……

夫妻倆細細替兩個孩子打算著將來,卻誰都不敢提,再去看那兩個孩子一眼。

他們都怕,

自己再看一眼,就再也舍不得把他們送出去了。

所以,當聽到謝二夫人的丫鬟來報,說二郎在找娘大哭的時候,聽著夫妻說話的孔雀,卻是擦擦眼淚,沒有把話傳進去。

隻找了兩件寧芳的家常舊衣,讓丫鬟帶一件回去,另一件,讓她給孟大夫人送去。

竇媽媽在屋裏聽著,歎了口氣,輕拍著或許是知道兩個小哥哥哭了,睡得也皺起小眉頭的小三郎說,“兒活九十九,娘操百年心。隻盼你兩個哥哥大了,能明白你爹娘的一番苦心。”

程嶽寧芳送出大郎二郎,並不是不愛這兩個孩子,而是因為——

三郎身子實在太弱了。

雖然僥幸活了下來,但能不能平安長大,實在是個未知數。萬一送給大哥二哥,養出個好歹來,恐怕兩個兄嫂都是接受不了的。

所以隻能把最弱小的孩子留在身邊,由他們這對親生父母承擔一切的風險和痛苦。

隻是三郎留下了,送出去的大郎二郎,又何嚐不是爹娘的心頭肉?

所以這一夜,初離了兩個孩子的程嶽和寧芳,就算再累再倦,也是睡不著的。仿佛合上眼,就能聽到兩個孩子尋找他們的哭聲。

所以他們隻能不斷打算著孩子的將來,來減輕自己的擔憂,以及內疚。

是的,內疚。

就算把至親骨肉送到的親兄長家,就算明明是為了兩個孩子好,他們當爹娘的,也是內疚的。

因為從此以後,他們將再也不能陪伴著兩個孩子長大,再也不能分享他們成長中的點點滴滴,他們覺得自己沒能盡到做父母的責任。

所以這一份內疚與遺憾,將陪伴著他們終生,直到永久。

但他們,依舊不悔!

因為做父母的,當為其長遠計。寧芳也一直記得,小時候,寧四娘就算再疼他們,也要嚴格督促著他們的學習和功課。

那時候,祖母常說到一句話便是,“父母之愛子,則為其計深遠。”

隻要是為了孩子們好,哪怕他們當下會怨她,會恨她,她也是要去嚴格要求的。

所以寧芳,就算有再多心疼和不舍,她也要強迫自己,把孩子們安置到最為安全和妥當的地方。

就象當年夏珍珍,為了保全女兒,不惜一頭撞死。

此時的寧芳,頗能理解她娘當年的心情了。

哪怕自己要缺席女兒的成長,但也絕不能給她們的人生,留下一個有汙點的娘親。

為了孩子,她連死都不怕,又何況是別離呢?

天亮了。

二月初一,大朝會。

這也是新年動蕩之後,最正式的一次朝會,所以朝中上下無不重視非常。

因為今天,就要定奪很多事了。

果然,一上朝,永泰帝就連發數道聖旨。

七皇子忤逆不孝,罪大惡極,貶為庶人,屍首不得葬入皇陵,不許祭祀。

他的妻妾,治家無方,輔佐丈夫不力,一同賜死。

他的子女,全部貶為庶人。圈禁於王府之中,非聖旨不得探視。

至於出嫁的女兒,奪郡主位及俸祿,終生不得以皇室女自居。

消息傳開,七皇子妃當場就昏死過去。

至於那個跟她鬥了一輩子的側妃劉氏,卻是瞬間拉著她的幾個孩子,一起投了湖。

她爭了一輩子,鬥了一輩子,原以為自己的兒女都是最優秀最出色的,哪怕她爭不到正妃之位,但她的孩子們卻都會有著一份不錯的好前程。

可聖旨一下,七皇子的所有孩子,不論是優秀的,平庸的,聰明的,還是愚鈍的,統統沒了出路。

這樣被圈禁的皇子皇女,日後隻能聽從皇上的安排,隨意婚嫁些不入流的人,那樣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所以劉氏死得幹脆,也死得絕望。

至於七皇子妃,她素來是個沒用的。連側妃也鬥不過的人,連死都死得哭哭啼啼。

因她怕疼,又怕痛,最後還得哭求著身邊的嬤嬤,給她灌了毒酒。

而她的兒子,她嫡出的,柔弱的親生兒子,一直在那裏叩謝皇祖父的隆恩浩蕩,饒他一命。卻連親娘死的最後一麵,也不肯去看。

而七皇子的唯一外嫁女兒,也就是嫁入謝家的福慧郡主,早在謝耘,七皇子接連傳來死訊時,她就瘋了。夫死父喪,她的人生還能有什麼倚仗?

如今聖旨送到,她也隻是傻嗬嗬的坐在那裏,眼神空洞,整個人什麼都不知道了。

至於同樣造反作亂的六皇子,卻因為裏麵有七皇子挑拔陷害的緣故,故此從輕發落。

雖然全家都被貶為了庶民,但好歹,命是保住了。

唯一的例外是六皇子的兒媳婦,八皇孫的妻子盧氏。

她被皇上,親判和離了。

因為盧氏“深明大義”,在八皇孫事敗逃跑時,把他抓了回來,交給了皇上。

而八皇孫,也就成為了六皇子唯一被殺的兒子。

因為他們一家雖然是被七皇子挑拔了,但四皇子的死,卻跟六皇子府還是脫不開關係。

要不是八皇孫教唆宜華公主去誣陷四皇子,四皇子就不會被囚禁,後麵也不會被七皇子派出的人,嚇得服毒自盡。

如果有人要為四皇子的死付出代價,那麼除了七皇子,六皇子府也必須出一個人。

所以,八皇孫賜死。

但是誰也不知道,盧氏一個深宅婦人,是怎麼抓到八皇孫的。這小兩口成親之後,感情也不是很好,隻是個表麵工夫而已。難道八皇孫逃命,還要帶上盧氏麼?

其實此事,連盧氏自己也不明就裏。還是被解除了婚約後,回到娘家,才解開這個疑團。

盧老大人悄悄跟孫女道,“我就說,八皇孫對宋家小姐那事,做得太不地道。隻沒想到,她爹倒是能忍。從西昌派了人回來,一直蟄伏在八皇孫身邊。這回給咱家通風報信,把他抓到立功的,就是他身邊一個親信。否則,你要被牽連不說,恐怕盧家也要遭殃。”

盧氏撫著胸口,心驚不已,“怪不得當初宋家出事時,祖父您一直勸我,做人要寬容大度。如宋小姐願意,就接她進門,拿姐妹相待。若咱家當時處置不好,這會子可說不好怎樣了。”

盧老大人道,“這就是世人常說的,凡事留一線,日後好見麵。八皇孫當年害死自己沒出世的孩兒一命,這會子也活該一命還一命。行了,不說他了。乖孫啊,你莫要怕。既是皇上親自為你解除了婚約,你又沒為皇家生兒育女。等過兩年,祖父再給你另擇個好人家,再嫁也不丟臉。”

盧氏道,“我是想著,既然要守,索性就守滿三年。讓皇上臉上過得去,對世人也好有個交待了。”

盧老大人讚道,“好孩子,你是個明理的。回頭祖父就讓人給你布置個淨室,咱們既然要守,就把事情做得漂亮,隻是你這三年,怕是要吃些苦頭了。”

盧氏道,“無妨,隻當曆練一回,看些世道人心也好。”

這邊盧家,七皇子府,六皇子府算是塵埃落定。

至於那邊無辜被連累的七皇孫,他也終於被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