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淩渢聽了顧千雪的話後,隻覺心如刀絞。
到底曾經經曆了什麼,才讓她發出如此滄桑的感慨。
他有罪,是他沒保護好她。
“對不起,讓你受苦了。”他俯下身,從她身後抱住她。
顧千雪淡笑,選了一根發簪,“還說這些做什麼?如今不是苦盡甘來嗎?”心底卻是有些怨的,但並不是怨他,連她自己都不知在怨誰。
宮淩渢伸手拿下發簪,插在她發髻上,“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受苦了,我發誓。”
一個時辰之後,厲王府車隊抵達顧尚書府。
依舊是君安護衛,然而君安早就沒有了之前的青澀驕傲,周身莫名散發氣質沉穩,眸子也滿是思緒,卻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年變為滿腹心思之人般。
“王爺,尚書府到了。”君安恭敬稟道。
車夫擺放車凳,車廂門打開,用金絲刺繡的純黑色馬車簾撩開,厲王率先下車,緊接著去接隨後的顧千雪。
顧千雪身著一襲淡紅色的披風,其內是同色係衣裙,若一株芙蓉,為冬日添了一絲春意。
下了車,顧千雪想放開手,然而手卻依舊被某人攥在手心,緊緊不得鬆開。
顧千雪掙紮了幾番也沒得到自由,最終無奈,便聽之任之。
顧府家丁上前請安,有人跑去通知顧老太太鄭氏。
雖然千雪郡主回來不用這般興師動眾,但卻還有厲王,親王駕臨,誰敢怠慢?何況是厲王殿下。
顧府雖不算小,但與厲王府比卻也不大,入門再走幾步便有個交叉口,左轉是牡丹院,再走遠些便是聽雪院,然而顧千雪卻沒有回去的打算,而是拉著厲王直走,那裏是滿福院。
鄭氏本在念經,用念佛經的方式平複內心的煩躁。
也別怪鄭氏心情不好,近兩年她便事事不順,每一次稍有改善,隨即情況便又有了變化。
聽說厲王和顧千雪回來,鄭氏隻氣得咬牙切齒,“這個不省心的,我們顧家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娶了個傻子回來又生了個瘋子,還好有千意……”頓了下,“還不知道千意以後怎樣呢,一想到千意是從那女人肚子裏爬出來,我就心涼,沒了期望。”
若是平日,孫嬤嬤少不得說幾句好話哄哄鄭氏,但“千雪郡主”一個耳光打在她老臉上,那情景曆曆在目,最後也懶得為其說好話,隻閉口不言。
然而抱怨又有什麼辦法,他們得罪誰也不敢得罪厲王。
於是孫嬤嬤等下人快速為鄭氏整理了下,緊接著扶著鄭氏便趕出房門外。
剛走到房門外還未出院子,就看不遠處兩抹身影牽手而來。
卻見一身黑衣的厲王身材高大,尊貴氣質逼人。而其身旁一身淡紅色的顧千雪,則褪去從前鋒芒,麵容柔和若懵懂少女。
但顧千雪的眼神和氣質卻與之前截然不同。
雖然鄭氏和孫嬤嬤也想不出哪裏不對。
見鄭氏出外迎接,顧千雪便要快步迎過去,卻發現手還被某人牽著,便忍不住白了一眼,“放開,我要去迎祖母。”
厲王隻挑了下劍眉,手拉得更緊了。
顧千雪苦笑不得,“尊貴的厲王殿下就不懂什麼叫尊老愛幼?”
厲王冷哼,“好像某人說過,以後再不說本王不喜歡聽的話。”
“……”顧千雪哭笑不得,隻能柔下聲音,“厲王殿下,能讓開我,讓我去迎祖母嗎?”
“厲王殿下?”厲王微微凝眉,“不覺得見外?”
“敬酒不吃吃罰酒?”顧千雪橫了一眼。
厲王無奈,隻能鬆開手。
顧千雪快步而去,衝到鄭氏麵前還未說話,卻伸手將其抱住。
所有人都懵了——這是怎麼回事?
孫嬤嬤瞠目結舌,心中擔憂不已,警惕地看向正緩步而來的厲王,心道這千雪郡主又耍什麼花樣?
鄭氏也是吃驚,“你……”
“能再次見到您,真的太好了!”顧千雪緊緊抱著,垂著眼,隻覺鼻尖一酸。
本來大家就懵,因為顧千雪的一句話,大家更懵了。
顧千雪閉上眼,聞著老人衣服上的熏香,終於忍不住掉了眼淚,“我真的以為我再也回不來,再也見不到您了。”
這是實話,而非虛話。
當時在羅蘭宮,顧千雪將南樾國短暫的經曆反複回想,卻不知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思維慣性還是因為在楚炎國離奇換魂、麵臨生死的對比下,從前在南樾國度過的每一天都是甜的。
雖然鄭氏、顧尚書、趙氏不是她的家人,但最起碼他們卻沒想過要她的命。
與其說想念鄭氏,想念這個從前鄙夷的顧府,還不如說是對安穩生活的眷戀。
得到時不覺美好,失去時才想珍惜。
鄭氏目瞪口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前幾天這丫頭不還像發瘋似得發脾氣、打罵下人嗎?怎麼這功夫卻來這種久別重逢的場麵?
正是看了一眼麵容平淡的厲王,心中暗道,搞不好又是詭計。
鄭氏伸手不輕不重的拍了拍顧千雪的背,“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外麵天冷,進房說話吧。”
“好。”顧千雪放開懷抱,親自攙扶鄭氏進入房屋。
卻不知是心態變了還是鄭氏真的老了,她隻覺鄭氏略有蹣跚。
六十歲的年紀放在現代不算什麼,但在古代,卻真是頭發雪白的老年人了。
眾人進了廳堂,鄭氏坐在上位,按照道理這位置應是厲王的,但厲王卻非要坐在下位。
身份便是身份,不是尊老愛幼能改變,別說對鄭氏,皇子便是對自家外公,該怎麼坐位置也是要怎麼坐的。
而厲王不顧身份坐在下位的原因很簡單——他隻是想和顧千雪坐在一起罷了,僅此而已。
鄭氏戰戰兢兢,卻不知道那瘋子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隻能靜觀其變。
顧千雪道,“祖母最近身體可好?”
“……”整個房間都彌漫在一眾詭異的氣氛中,因眾人都知,兩人幾天前還見麵,為何裝出一眾久別重逢之感?
“還好。”鄭氏很禮貌的回答,卻不像是回答自家親人,而是外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