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千雪抬起頭,盯著秦妃清麗絕美的麵容,“您恨嗎?”發現自己真是幼稚得很,從前隻以為秦妃心死是因為那病情,如今才明白,病情隻是其一,還有一個原因卻是皇上根本無情!
青梅竹馬的愛人身中劇毒,他放任其生死,如今毒解病愈,卻立刻搶來當工具。皇上……根本就沒有情!無論是秦妃還是皇後,無論是應妃還是張婕妤,都是工具,是他統治以及掌控南樾的工具。
真是一個自私可怕的男人!
“恨?嗬,他也配?”秦妃毫不猶豫的回答,更是狠狠譏諷,“他就是一個無能的廢物,更是一個自卑的小醜!”
“……”對這突如其來的辱罵,顧千雪一頭霧水,“娘娘?”
秦妃轉過身,看向窗外,那是後宮的方向,更是皇上此時所在應妃寢宮的方向,“若他不廢物,怎麼會讓裴丞相和太子有機可乘?若他不自卑,為何一再打壓有能之士,獨獨器重那些爛泥呢?”
顧千雪下意識伸手捂住嘴,這些……都遠遠超出她的想象,從前她確實是將這世界想得太過簡單了,真以為以自己的幾個現代發明,醫治了幾個人後,便呼風喚雨、順風順水。如今想來,單純的她隻是一個小人物罷了。
秦妃見顧千雪的麵色一陣青一陣白,輕笑一聲,“難道你還不了解你父親顧尚書是什麼樣的人?朝廷那麼多能人誌士不受皇上器重,卻獨獨器重顧尚書,這些,你都沒想過?”
顧千雪了然,“從前……我隻以為父親不依附任何一派,卻從來沒想過……竟是這個原因。”
秦妃深深吸氣,“如今唯一有能力與太子抗衡的,卻隻有渢兒,但皇上卻懼怕渢兒壯大勢力,嗬,這個畜生!將渢兒變成這般模樣,去還忌憚他、防備他。”
顧千雪不知應說什麼,因為這一晚上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了,幾乎顛覆了從前的世界觀。無論是皇上,還是秦妃。
秦妃未說話,顧千雪陷入沉思,一時間房內竟死寂一片。
好半晌,秦妃歎了口氣,“剛剛你問本宮是否恨皇上,那如今本宮問你,你恨本宮嗎?”
顧千雪垂下眼,“抱歉,我也不知道。”
秦妃聽見顧千雪的回答,竟輕笑了起來,沒有之前的譏諷,也不似那冰冷,好似回到在厲王府時,那溫和柔順的模樣一般。“你這孩子卻是個誠實的,若你說不恨,本宮是不信的;若你說恨,本宮卻又會覺得你有城府。”
“……”顧千雪腦子更亂了,心中空落落的,有種失落之感。
那種明明很信任很喜愛的人,卻突然變了,即便知曉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秦妃如此變化是因命運的逼迫,但依舊難以接受。
秦妃見顧千雪跌坐在床上失落的模樣,慢慢走上前,將手輕輕放在其頭頂,好半晌沒說話,最終深深歎了口氣,而後轉身離開。
一夜無眠。
第二日是早朝日,顧千雪窩在床上未起身,太醫來了不少,連趙醫女也跟了來。
“是傷風,但郡主底子好,喝上幾副湯藥便行了。”太醫隔著床簾子為顧千雪切脈,隨後開了方子。
值得一提的是,太醫發現了桌上的醫書,太醫院所藏醫書都有獨特印記,所以太醫一眼便看出是太醫院的醫書,卻隻當沒看見,留下藥方便離開。
太醫離開,趙醫女則是上前,“郡主千金之軀,定要保重,”而後壓低了聲音,“千雪郡主,張婕妤的病情不能沒有您,您便是為了張婕妤、為了未出世的小皇子,也要保重身子,奴婢求您了。”
顧千雪讓香菊將簾子撩開,她則是一隻胳膊撐在床上,麵色不解,“趙醫女有張婕妤可有淵源?”聲音不大,算是私密問題。再顧千雪看來,宮中大大小小的婕妤妃嬪幾十人,宮人對某一妃嬪上心,定是有緣由。
但讓顧千雪意外的是,趙醫女並非她所想的那般。“回郡主,奴婢與張婕妤沒有任何淵源,在馬太醫帶奴婢為張婕妤問診時,也是奴婢第一次見到張婕妤。”
顧千雪雙眉微皺,緊緊盯著趙醫女的臉,尤其是趙醫女的一雙眼。
趙醫女的眸子烏黑,如孩童一般,黑到甚至分不清虹膜和瞳孔,如那嬰孩一般。這樣的雙眼,最是純淨,若忽略趙醫女的麵孔而隻看其眸子,卻給人一種勃勃生機的少女之感。更是一位充滿理想和夢想的少女。
顧千雪肅然起敬,她坐起身來,“是因為醫學嗎?”沉穩的聲音,帶著一種莊嚴。
趙醫女也是十分認真地點了下頭,“回郡主,正是因為醫學,家父便是大夫,奴婢從小便是在醫館中長大,對醫術更是耳濡目染,但可惜這世道卻不允許女子從醫。後來奴婢選秀入宮,機緣巧合能到太醫院,轉眼便過了二十餘年。”
顧千雪無焦距的雙眼逐漸凝聚,那靈活的雙眸也如獲新生一般。“趙醫女,謝謝你,你幫我重新找到了自我。”
趙醫女不解。
顧千雪笑了一下,將身上的被子撩開,守在一旁的香棋邊開阻攔,希望其繼續休息。顧千雪則是笑道,“我的傷風並非天冷,而是心冷,可謂心病。如今心病除了,傷風自然也就好了,打些水來,我洗洗臉。”
香棋依舊猶豫不決。
顧千雪道,“雖然宮中有太醫和醫女,但我本人也是一名醫生,難道還不了解自己的情況?你且打水去吧。”
香棋被說服,轉身去打水。
“每次都喚你趙醫女,卻還不知道你的名字。”顧千雪一邊自己穿衣服,一邊問道。
趙醫女趕忙恭敬道,“回郡主的話,奴婢名為趙蘭貞,來寧縣人,師從馬太醫,專攻女子婦產病症。”
顧千雪了然,能直接為懷有龍子的妃子問診,其地位定然不低,原來是馬太醫的弟子。“以後若有什麼疑惑,可以來問問我,雖不保證有問必答,但我們也能一起討論一下。”
趙醫女卻正色道,“是,奴婢有個不情之請。”
顧千雪穿好了衣服,係腰帶,“什麼不情之請?”
趙醫女的白皙的臉上略有紅色,“奴婢想請示馬太醫,若太醫同意,奴婢想拜郡主為師。”說著,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