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也有所了解。

周廳長走在最前麵,蘇音跟在落後他半步的地方帶路。

從省城隨行過來的一幹人員圍在兩人身後。統一的白色半袖襯衣和西裝褲,浩浩蕩蕩一大片。圍繞之嚴密,李校長好不容易才找個空子擠進來。

實驗學校有平城最好的小學和初中,在省、市兩級財政的大力支持和各種補貼下,每年都能拿到不菲的資金。那麼多錢砸下去,校園環境十分優美,最起碼絕不怕應付檢查。

然而在這學校呆了整整九年,蘇音也大概知道,隱藏在一派繁華下的膿包究竟有哪些。

她也沒繞彎子,而是直接帶巡查組去了學校打印室。

打印室內,正中央擺放著四台大型打印機,正在不停的工作。白紙進去,吐出一張又一張的試卷。

蘇音從校服口袋裏掏出一卷錢,展開後正好是五張十元鈔票。

“李校長,這是本周模擬考的試卷費。我來晚了沒來得及跟班上其他同學統一交,一來你跟我們班主任也熟,二來反正這錢兜兜轉轉最後也都還是進你腰包。正巧遇上了,我就直接交給你。”

第21章、參觀食堂

本周末就是中考,在此之前學校還有最後一次摸底考試。

大概類似於學校平時的月考,幾個班的任課老師合起來出份題,然後全年級座次打亂,有老師負責監考,統一進行考試。

除去幾張考卷,幾乎沒有其它任何成本。可就這麼件簡單的事,學校竟然要收他們每個人五十塊。

想錢想瘋了都……

“這……”

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李校長鼻尖開始冒汗。

其實平常他要得沒那麼狠,頂多收個二、三十塊錢。

可畢業班情況不一樣。馬上就要中考,考試結束後這幫學生就要畢業離開學校。不趁最後的機會趕緊薅一把羊毛,一大波肥羊就要進別人的圈。

能進實驗學校的,家裏再差也得是個單職工,每月按時領工資,根本不差這幾十塊錢。他自問五十塊錢,並不算過分。

可問題是,現在周廳長親自來了。

對方略有深意的目光掃過來,李校長膝蓋一軟,險些當場跪倒在地。

“不…不是這樣的,周廳長、還有各位領導,你們聽我解釋。”

周厚生走到打印機前,拿起印好的試卷看下。他是部隊出身,年輕時艱苦而嚴苛的軍事訓練塑造了他勤勞踏實的秉性。主管D省教育工作後,他沒有眼高手低,而是深入基層了解過方方麵麵。

現在一摸,他大概就心裏有數。這紙,算不上什麼好紙。單價大概是按分計的,不是幾分錢一張,而是一分錢幾張。

“恩,你說。”

放下試卷他倒背著手,在打印室內轉悠,隨意地翻翻看看。

“我是校長、李玉枝老師是學校骨幹教師,彼此在一塊工作。這麼多年低頭不見抬頭見,當然熟悉,還請各位領導不要誤會。”

“至於這這試卷貴,那也是有原因的。周廳長您有所不知,我們請得市裏專家命題,那專家曾幾次參與中考命題工作,多年來積累了豐富的經驗。這樣的試題無限接近中考,我也是想在最後的幾天,讓同學們查缺補漏,然後盡最大可能還原中考現場。”

李校長不過是胡亂編個理由,可說到最後,他幾乎已經說服自己。

再開口時,他底氣十足。

“請專家的費用不算低,但如果五十塊錢能換來中考成績的提升,相信絕大多數學生家長都是願意的。”

最後這兩點倒是沒什麼毛病,周厚生點頭,然後隨手拿起旁邊試卷上的牛皮紙紙片。

“命題人:林秀……這就是李校長所說的專家?”

林秀?

這名字聽起來怎麼那麼熟悉?

蘇音肩膀抽[dòng],好懸才控製住自己沒有再次笑場。

定定神,她神色恢複冷靜,開口道:“周廳長、各位領導,林老師是初三二班的班主任,同時教著我們一班和二班兩個班級的語文課。林老師教課很認真,她帶的兩個班每次考試語文成績都是全年級第一第二。不過,她應該還算不上專家。”

蘇音想起周五早上,那個用擔憂目光看向她的年輕女教師。記憶中林秀老師還不到三十歲,年年評優秀被李玉枝壓著,怎麼都不可能是李校長口中重金聘請來的專家。

牛皮被當場戳破,李校長感覺自己像是被剝下衣服,大庭廣眾之下裸奔,別提有多尷尬。

“行了,這片我大概了解了。小丫頭,走,咱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

蘇音領周廳長去的第二站是食堂。

剛過十點,離中午開飯還有一個半小時,可這會食堂已經是熱火朝天。

靠近廚房入口的連排桌椅上擺滿了各色雞鴨魚肉,帶著口罩和白帽子的食堂工作人員正忙著殺雞宰魚。

剛才仿佛抽空了全部力氣,行屍走肉般跟在巡查組大隊伍身後的李校長原地滿血複活。

擠到最前麵,對著巡查組各位領導,他滿麵紅光。

“我們學校的學生跨越九個年級,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尤其最近臨近中考、其餘年紀臨近期末考試,學習負擔重、壓力大,更需要補充營養。食堂為學生們提供午餐,這也是一天中最豐盛的一餐,當然不能馬虎。對此我是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心疼錢,一定要做豐盛的、美味的、有營養的菜,盡全力滿足學生們的營養需求。”

蘇音跟著點頭。

實驗學校的學生,大都家庭條件不差。且因為前些年政策關係,95%以上都是獨生子女,在家裏麵吃得並不差。

李校長貪財,可也不能做得太明顯,像其他學校那樣隨便拿點白菜豆腐應付事。實驗學校夥食檔次之高,多年來一直在整個平城各大中小學中名列前茅。

當然,價格也一樣跟著名列前茅。

“隻吃中午一餐,每個月夥食費一百五。平均下來每天五塊錢,就算周六周日不在學校吃,夥食費也得照交。”

蘇音涼涼的聲音響起,李校長真的連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尷尬地笑著,他隻能硬著頭皮解釋:“這……周廳長、各位領導,你們也都看到了。我們成本擺在這,沒辦法的事。”

蘇音打量著桌上快要堆積成山的雞鴨魚肉,這年頭豬肉六七塊錢一斤,絕大多數人家都不會每天有肉吃。按這豐盛程度,一餐夥食費五塊錢的確不算高。

可問題是,他們並不是每餐都這樣吃。

蘇音想說出來,可她沒有證據。正在苦惱之時,一陣風吹來,她看到簾子後麵閃過抹熟悉的黑色。

稍作沉思,想到某種可能,她朝周廳長投去請求的眼神,在對方應允後直接朝後廚走去。

敞開廚房與餐廳間的鋁合金門,又掀開廚房與學校後院間的塑料簾子,一輛方頭桑塔納轎車映入眼簾。

車後備箱開著,裏麵堆滿了成箱的水產。

“這……不是李校長的車?”

隨著她疑惑的聲音,原本搖搖欲墜的李校長再也承受不住打擊。腳下一軟,他五心朝下跌入旁邊洗魚的大鐵盆中。

←思←兔←網←

第22章、善惡有報

當天在李校長專屬座駕,那輛方頭桑塔納中查出來的,不僅有那些緊急采購的雞鴨魚肉發票,甚至還有李玉枝迎接領導時身上所穿那件名牌包臀小黑裙的發票。

李校長被“雙規”,李玉枝也被勒令停課。

李校長盤踞實驗學校多年,“幹女兒”李玉枝也沒少狐假虎威、橫行霸道,背地裏其實有不少人都看不慣,隻是礙於校長淫威敢怒不敢言。

如今兩人得到應有下場,上上下下無不拍手稱快。

與此同時,最大的兩顆毒瘤被挖除,整個實驗學校麵貌煥然一新,校園風氣也跟著清正不少。

實驗學校那位不願跟李校長同流合汙,多年來被逼得跟個隱形人般的副校長被周廳長點名提出來,暫代校長之職。

而作為曾在各領導麵前被提及的“專家”,林秀暫代一班班主任。

林秀師範畢業後便被分配到實驗學校,專業素養頗高。踏踏實實、勤勤懇懇紮根一線教育事業多年,帶得班成績也都不錯,早就該評優秀、晉職稱。可壞就壞在,在她分配過來的同年,李玉枝被“借調”到實驗中學。

背景雄厚的李玉枝幾乎搶走了她所有的機會,打壓得她完全喘不過氣。

現在離中考隻剩最後五天,學校應該不會再額外指派班主任。一班二班本就是所有畢業班中最優秀的兩個班級,等中考成績出來後,兩班成績加在林秀身上,她肯定會大放異彩。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今年評優秀晉職稱,肯定都有她的一席之地。

新官上任三把火,代校長上任後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決定撤銷本次摸底考試的“考試費”。已經交了的學生由班主任統一發回去,還沒來得及交的學生幹脆就不用再額外交。

命令一出,頓時整個畢業班所在樓層喜氣洋洋。懂事的學生為給家裏省這五十塊錢而高興;偶爾幾個調皮搗蛋的學生已經開始計劃著,怎麼從各自老媽手裏黑下這五十塊錢,出去爽一波。

總之,能少交錢絕壁是好事!

蘇音捏著手裏五十塊錢。

這是她辛辛苦苦打工賺來的血汗錢。

自打知道她並非親生後,吳瑜就再沒給過她一分錢。不僅如此,蘇音清晰記得前世為這五十塊考試費,吳瑜又是如何為難她。

當時淩夢順利以借讀生身份進入實驗學校,倆人同時回去要錢,加起來就是一百。

吳瑜當場就拉下臉,開始訴說她在醫院賺錢有多不容易,淩誌成在外麵打拚事業多麼艱辛。還著重點名,因為收養了她,家裏不僅得供她吃穿,還得為她額外支付一個學生所需的高昂費用。

巴拉巴拉數落了她足足有半個多小時,最後她打開名牌錢包,從裏麵厚厚一遝百元大鈔中抽出一張交給淩夢。

這還不算完……

等轉過頭來周一要交費時,淩夢已經把錢花了,剩下的隻夠交她自己那份。

交不出錢,她被李玉枝勒令站到教室外麵,什麼時候交費什麼時候才能繼續進去聽課。她也曾解釋過,可隨後被電話叫過來的吳瑜向著淩夢,一口咬定周五時考試費早已經給她,肯定是她弄丟了或者已經揮霍掉。

淩夢做錯的事由她來背鍋,而不計前嫌幫她交費的吳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