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月下

“玉大夫和張胡好像是親戚,這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不過說起來,康王摔得還真慘!”

場中七歪八倒的眾人中,康王穿著尋常士兵的服飾,從地上爬了起來,灰頭土臉發髻散亂:“再來再來,我就不信,他的力氣用不完!”

“我也來!”

方文川一把脫下上衣甩給身邊的士兵,光著膀子跳進場子裏,在康王耳邊低語幾句。

從幽州回上京城的路上,他纏著玉竹學過這種摔角的方法,看了這半天,也知道張胡的弱點在哪兒。

康王聽著,眼角餘光掃著已經坐下來吃肉的張胡,微微點頭:“當真?”

“當真,玉大夫教過的。”

“好,那就試試。”

一刻之後,撲通撲通的聲音又起,張胡憨笑一聲拱了拱手:“承讓了。”

康王四腳朝天地跌在地上,也不起來,索性盤腿坐在地上,抓起一碗酒喝了一口,笑著罵方文川:“你這猴子出的餿主意!”

方文川同樣狼狽地跌倒在他身旁,搖頭笑道:“又被他外表騙了,小的倒忘了,一力降十會,咱們實力和他差太遠了。”

“嗯,”康王還頗有些不服:“若燕青在的話,張胡未必是他的對手。”

方文川一骨碌爬起來:“小的去找燕將軍,就不信打不倒張胡子!”

“別去了,”康王露出有些古怪的笑容,也不嫌剛摔過角的手髒,拈了一塊油乎乎的肥肉,便拿起來扔進嘴裏:“燕青不在營裏,他可忙著呢。”

……

……

“我不忙,我沒事。來,看看,我給你帶了酒和肉,還有饅頭。”

荷葉外麵綁著的細繩被解開,裏麵是一層油紙包,油紙解開,露出大塊大塊,肥瘦相間的肉。

燕青將荷葉小心地放在屋脊上不讓它掉下去,又從懷裏掏出一個酒葫蘆遞給玉竹:“這是禦賜的酒,說實話,不算好喝,不過這饅頭還行。”

玉竹接過酒葫蘆,葫蘆帶著燕青的體溫,摸起來熱乎乎的,她看著燕青從懷裏掏出兩個用筷子串在一起的雪白的大饅頭,神情由愕然轉為好笑。

為了顯示喜慶,饅頭上還點了紅點,並排串在筷子上,看著倒像一對那啥。玉竹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起來,身子一歪,差點從屋脊上滾落下去。

“哎,小心點!”燕青急忙拉住她。

一隻雪白的大饅頭順著屋瓦滾落下去。

兩人重新坐穩了身子,燕青看看手裏的饅頭,頗有些心疼:“那隻肯定吃不成,這下隻剩一隻了。”

玉竹吐吐舌頭,仍是笑個不停。

“傻丫頭,你笑什麼啊!”

她笑得莫名其妙,卻極其歡暢,燕青被笑得有些糊塗,故作嚴肅地問道:“玉竹究竟笑什麼,快說,不然我就生氣了!”

玉竹隻是笑,臉上泛起紅暈。

她記得,前世看過的某一部電影裏,有個人男扮女裝,用兩個大饅頭塞在胸口,冒充女性特征。

電影裏那人從懷裏拿出饅頭的樣子,跟眼前的燕青一模一樣,隻是,燕青比前世那個明星要俊帥很多,也可愛很多。

玉竹紅著臉笑個不停,燕青不明所以,索性也跟著傻嗬嗬地笑了起來。

兩人所坐的位置在玉家藏書樓的樓頂,這座樓是玉家府內最高也是修得最為精致的建築。三層的小樓裏藏滿了書,還有不少孤本古籍,這些年來,玉仕軒的多數時間都耗在這座樓裏。

為了防止府中萬一起火殃及藏書樓,藏書樓單獨修在後花園裏,孤零零的小樓附近不遠就有一座小湖,方便取水。

此時月光明亮,如鏡的湖麵上映著一輪巨大金黃的月亮,有風吹過時,月亮便在水波中微微晃動。

肉香氣傳來,燕青用油紙包著一塊肉,送到玉竹嘴邊。

他笑道:“竹兒來嚐嚐,這肉還熱著。”

玉竹張嘴吃了,隻覺得肥而不膩,甘香滿口,待肉吃完,她看著燕青問道:“今天怎麼有空來找我?”

燕青很是冤枉:“前幾天我每天都來的,隻是你一直在宮裏沒回來,這幾天征南軍回城,營中事務繁忙,便沒顧得上來看你。”

“那今日怎麼又有時間了?”玉竹問道,張嘴叼住他喂來的肉。

燕青得意道:“今天皇上犒賞征南軍,我偷偷跑出來的,順便去夥房給你帶了點吃的。嚐嚐味道怎麼樣,這可是我從大鍋裏一塊塊挑出來的。”

玉竹點點頭,嗯了一聲,側頭看他,忽然又有點想笑。

這家夥堂堂一個大將軍,缺席皇帝的犒賞也就罷了,還鑽在軍營夥房裏給她挑肉吃,真是個沒出息的。

兩人都不說話,並肩坐在屋脊上,望著月光下的上京城。

月光如水,居高臨下地望出去,上京城的房屋籠罩在銀白的月光下。

鱗次櫛比,高低錯落的黑瓦房頂在城中蔓延開來,無邊無際,顯得靜謐而安詳,城北角的羽林軍營中,橙黃的火光映照著天空,那是皇帝的犒賞到了,軍士們在通宵狂歡。

燕青把一塊山楂蜜餞送到她嘴邊,玉竹張口咬來吃了,隻覺得酸甜適口,恰好解了剛才的油膩。

“你怎麼還帶著這個,難不成你們營房裏還備著蜜餞?”玉竹問道。

燕青微微漲紅了臉,慢吞吞地道:“當然不是,我擔心你吃肉不好克化,特意買來消食的。”

他當然不會說,這是他跟寶兒學來的招數。

自小長在軍營,燕青從來沒有跟女孩子打交道的經驗。他不知道該怎麼樣去討女孩子歡心,他甚至不知道,玉竹是怎麼喜歡上他的,又喜歡他些什麼。

他很擔心玉竹有一天會嫌他是個不解風情的大頭兵,嫌他不會哄她,於是努力地想要學著去討玉竹的歡喜。

可是這種事情是如此複雜,比打仗學劍和讀書畫畫要複雜幾百上千倍,而且也很難找到合適的師父,燕青真不知道該跟誰去學。

做為一個男人,燕青不好意思拿這種事去問母親和姐姐,擔心她們會趁機取笑他。軍營裏呢,又都是一大幫大老粗,看著似乎也不懂得怎麼討好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