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勝嗬嗬一笑,看向玉竹:“是啊玉大夫,咱們走吧,田大夫醫術精湛,他一定能行的。”
田治輝微微點頭,示意玉竹跟著常勝去。
玉竹卻是微微搖頭,對常勝曲膝一禮滿含歉意道:“對不住了常公公,這名婦人是急腹症,我爹爹他是男子,診病察體多有不便,還是玉竹先去診了病,再進宮吧。”
說著她向看傻了的夏草招手,夏草如夢初醒,快步過來跟上,扶著玉竹上了安定候府的車,夥計則牽了馬出來,跟在車後。
管家還在那兒懵著呢!
自家主子似乎就是一個閑散的候爺啊?怎麼這玉小娘子竟然為了自家府上一個卑賤的姨娘,就敢讓太後等著她?
是她失心瘋了,還是自己弄錯了?
“走吧。”車簾被放下,車中傳來玉竹的聲音。
安定候府的車夫看看管家還發著呆,也不再請示,依言揮鞭,車子轆轆行走起來。
田治輝陪著笑臉對常勝拱手:“常公公您瞧,玉竹這孩子見了病人就什麼都顧不得了,公公先請回店中喝杯茶?”
常勝搖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率先走進店裏:“玉大夫還真是,一心以病人為重,可惜了她是個女兒身,她若是個臣子,定然是少見的純臣。”
……
……
安定候府中,還是上次的那個院子裏。
屋子裏氣氛凝重緊張,趙姨娘的哭喊呻吟聲漸漸弱了下去,也不再掙紮翻滾,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睜著無神的眼睛發呆。
見玉竹進來,她勉強露出笑容,想要下地行禮,卻是力不從心地又躺下了。
玉竹示意她別動,坐下來認真診了脈,又按診了肚子,麵露疑惑看向旁邊站著的胖婦人:“這位病家還是上次的毛病,胎死腹中不下,上次我開了藥給她,隻要喝了藥,再請個穩婆把腹中的胎兒拿下來,好好調理幾天就沒事了。可這怎麼回事,為什麼她腹中胎兒還在?”
胖婦人屈膝行禮,囁嚅著說不出話。
方才管家快馬趕回來,跟安定候稟報了去玉生堂請醫的事兒,聽說這位年紀輕輕的小大夫竟然敢讓太後等著她,而那位傳旨的公公也老老實實地當真等著,沒有半句怨言,安定候府中上至老夫人下到病人本人都被嚇了一大跳。
安定候和夫人急急穿戴整齊,親自到府外迎著,又親自一路陪同著玉竹來到病人所居的院子裏,一路上極為客氣,安定候夫人賠著小意玉竹很是聊了一會兒,臉上的笑容真誠得體,根本不像對待一個普通的大夫,倒像對待世家大族的貴女。
說起來,玉竹也確實是世家大族的貴女,隻不過玉府遭了橫禍,滿門敗落而已。
現下玉竹問起上次的方子,胖婦人隻是個不得寵的姨娘,上一次玉竹開了方子,不僅她沒當成回事,就連病人趙姨娘自己也沒當成一回事,那方子早不知道丟到哪兒去了,聽玉竹問起,胖婦人唯唯諾諾目光亂閃,不知怎麼回答好。
這事情的原委府中人都知道,明明是這位玉大夫診錯了脈,趙姨娘才剛剛生產過不久,小小姐雖然生下來身子有些虧欠,瘦瘦的一團,不過經過這一個多月哺育,已是健壯結實了許多,怎麼可能像這位大夫說的一樣,胎死腹中呢。
但這話卻是誰都不敢說——這位玉大夫剛剛治好了皇帝,又極得太後的寵愛,誰敢說她醫術不精,診脈失誤啊。
萬一這位玉大夫到太後麵前吹點冷風,告上一狀,得罪了太後,安定候府誰能擔待得起?
胖婦人看著病人,指望著她自己能解釋幾句,畢竟當時病人自己也信不過玉大夫,這才沒喝藥更沒請穩婆的。
可惜病人就像沒看到她的眼色一樣,眼睛半睜半閉,咬著牙低聲呻吟。
冷場了一會兒之後,安定候夫人陪著笑低聲解釋:“好教玉大夫得知,玲瓏生產已有將近兩個月,她的孩兒好好地,似乎並沒有死胎罷?”
玉竹愣了一下,目光從安定候身上掠過,安定候尷尬陪笑,心裏後悔得要命。
這位神醫小娘子來便來了,還偏偏診錯了脈,與其如此,還不如不來呢。
這下子真是糟了,為一個姨娘得罪了太後麵前的紅人,怎麼算都不不劃算,當初就不該一定要請這位玉錦大夫的,真真是運道不好,請個大夫都能得罪太後,
安定候心中,已是篤定了玉竹診脈有誤,這下子這位深得太後信任的神醫小娘子要顏麵掃地了。
也不知她會不會惱羞成怒?
玉竹又回首去看趙姨娘。
趙姨娘麵色黎黑交錯,咬牙呻吟,見玉竹看過來,低聲道:“大夫,我孩兒已快滿兩個月了,她,她很好的……”
怎麼會這樣?脈象明明是胎死不下,難道真的是她兩次都診錯了脈?
玉竹轉身回去再次坐下診脈,兩隻手輪換著診過之後,她蹙起眉頭:“沒錯,這脈象確是胎死不下之症,你們找個穩婆來,我來開藥行針,針藥夾攻之下,胎兒很快就能下來。”
說著她走到案邊,拿起紙筆寫方子。
屋內一眾人等尷尬地看著她寫方子,卻是誰也不敢吭聲。
玉竹寫完方子抬頭,發現眾人神色有異,停頓一下明白過來,將方子遞給胖婦人,讓她安排人先去抓藥。
胖婦人接過方子猶豫一下,看向安定候。
玉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安定候這時倒有幾分相信,道:“聽玉大夫的,先去抓藥。”
“玉大夫,趙姨娘的病?”
安定候夫人終於忍不住陪笑道:“當真是胎死不下?可她已經產下的那個姐兒怎麼說?”
玉竹一邊淨手一邊道:“貴府姨娘的脈象和症狀都是胎死腹中之症。之前她肚子裏懷的是雙胎,隻是生完頭一個之後,出血甚多,沒等第二個生出來,趙姨娘就沒了力氣。”
眾人一片訝然,趙姨娘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當年我家太婆便生了雙胎,我還當……我還當我沒那福氣,卻原來是我沒有發現!”
眾人聽到趙姨娘這麼說,皆已信了大半。
趙姨娘低聲哭了起來,口中喃喃地隻是怪自己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