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自寒隻是夜小樓和富貴揀回來的孩子,即便他現在權傾朝野,也有著皇帝的寵愛,可終究不能同燕青那種世家貴族相比。
玉竹她,畢竟是玉大學士的嫡親孫女啊。
或許門第顯赫的燕家和燕青,於她更為合適吧?
這時候的夜自寒不知道的是,恰恰因為從富貴處得知,夜自寒的身份太過尊貴,玉竹才會對他的疏遠的。
事實上,玉竹之所以選擇燕青,一方麵江氏的遺言占了很大的比重,更重要的因為燕青本人,而不是燕家的門第。
夜自寒自然也想到了這個,因為夜小樓的病,他同玉竹接觸的機會很多,自認為對玉竹很是了解,知道她不是重視門第的那種世俗女子。
正想到了夜小樓,季衡來報,說夜小樓和富貴有事,讓夜自寒回一趟老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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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南越那幫蠻子都死了?”富貴翹著腳坐在榻上,手裏拿著一支白玉如意把玩著,笑嗬嗬地道:“死得好,死得好啊!這事不是端王就是白綺麗那賤人做的,我已經派天殺的人去查,查出來把結果送給康王一份,讓他看看,他的好母後是怎麼對付他的,我倒要看看他能忍多久?”
“富貴叔——”夜自寒無奈地拉長了聲音喊:“這事和天殺沒關係,您老就別插手了。”
富貴將玉如意隨手拋給夜小樓,站起身道:“對啊,我的確不插手,他們愛誰殺誰,誰又被誰殺呢,我絕對不護著哪個,更不會出手殺哪個。不僅如此,寒哥兒,你也不許插手,讓他們好好兒的狗咬狗,你富貴叔還想看看最後誰嘴上的毛多些呢!”
夜自寒苦笑:“富貴叔,義父,我已經接了皇上的旨意,奉命調查這事兒,這次皇上是下了決心的……”
“停停!”富貴做出個停的手勢,道:“這不是國家大事,這是帝王家事,寒哥兒你聽我的,能不管就不管,讓他們可著勁兒折騰去,到最後沒法收拾了,你再出麵也不遲。” 最好康王把端王殺了,白綺麗又把康王殺了,那自家寒哥兒就少了兩個害人的兄弟。
夜自寒被富貴逼得無奈,隻得答應了。他口裏答應得好,心裏卻是另有打算。
難得皇帝放了話,要他放手查這件事情,而且看皇帝的樣子,這次也不打算姑息。
夜自寒一向謹守臣子的本分,唯皇帝的命令是從,這一次,他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夜自寒打算著,趁著這次機會索性給皇後重重一擊,徹底打倒了她,幫玉竹解決這個心腹之患。
事實上,事情已經有了進展。
監諦司已經鎖定了目標,下毒的獄吏已被找出來,所有的矛頭都指向皇後,夜自寒打算,要趁著皇帝剛剛放了話還沒來得及心軟,直接把證據呈在朝堂之上,把這件案子做成鐵案。
這一次同以往幾次都不同,因為眼疾還未治愈的原因,太後一定會全力護著玉竹,而剛剛立了大功,聖著正隆的燕青,也一定會保護玉竹。
想到燕青,夜自寒心中苦澀,他搖搖頭強迫自己不去想燕青,把念頭轉到玉竹的身上。
他將會盡全力把害死玉竹的父母,對玉竹抱著極大惡意的皇後扳倒,盡力勸說皇帝幫玉家平反。
這樣的話,玉竹她是不是又能恢複到之前那種淡然平靜的樣子?
就像……就像她剛到上京城時,兩人半夜裏出去,在上京城裏縱馬遊蕩時的樣子。
隻有皇後受到懲罰,再也無法威脅玉竹和她的家人,那個美麗的少女才能無憂無慮地繼續之前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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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極熱,樹上的蟬沒完沒了地叫,幾名小太監和宮女拿著竹竿,小心翼翼地不發出一點聲音,在院子各處粘蟬。
蟬鳴聲逐漸小了下去,皇後卻還是心煩意亂,在地上來回地走動著,如熱鍋上的螞蟻。
她是真的慌了神。
沒想到皇帝這次此絕情,更沒想到肖岸錦竟然真的敢追查這件事,而且還真給他查到了!
她以為自己做得已經足夠穩妥隱秘,沒想到這事放在監諦司的的手裏,簡直處處都是破綻。
方才皇後得到消息,監諦司查到了下毒的小吏,已經順著小吏這條線開始繼續深查。
皇後知道,以肖岸錦的手段,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查到她這兒,偏偏這一次皇帝也不知怎麼了,竟然不再護著她,甚至都不再睜隻眼閉隻眼,反而下了旨,明翠宮用度一律減半,不許任何人出入。
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
皇後憤憤地想,皇帝表麵上看著深情,其實真到了觸及他的根本利益的時候,不也同樣放棄了她麼?
可是現在又怎麼辦?如何才能讓肖岸錦停止調查?
最常規也是最有效的手段自然是殺了肖岸錦。
皇後思來想去,知道這隻是個幻想。先不說監諦司對他們老大的安全有多上心,就說肖岸錦自己,論武藝也好論細心戒備也好,都是頂尖的。
要暗殺肖岸錦,這幾乎是個不可能的任務。
那麼,從肖岸錦的家人身上下手?
皇後搖了搖頭。
夜小樓和富貴兩人武藝高強,家中護衛雖不甚多,卻個個都是實打實的高手,而且富貴更是機靈警覺,比猴都精。
別說去打他們的主意,找他們的麻煩了,皇後覺得,這些年來,富貴和夜小樓二人沒來找她的麻煩,就已經是僥天之幸了。
她哪兒敢去找他二人的麻煩啊。那不是自討苦吃自尋死路麼?
“娘娘,聽說肖岸錦有個義妹,現在碧霄街那邊住著……” 於嬤嬤端著一碗冰鎮過的酸梅湯,低聲對皇後道。
皇後眼睛一亮。
“肖岸錦的義妹?她住在碧霄街那邊?不是在夜家老宅?”
皇後連著三句話問出來,於嬤嬤立即知道皇後動了心,將酸梅湯放在案幾上,扶著皇後坐下,陰陰道:“都打聽過了,這丫頭是去年冬天搬出來住的,肖岸錦對她寵得很,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皇後一下子安了心,端起碗外麵沁著水珠的酸梅湯,輕輕地啜了一口,示意於嬤嬤繼續說。
“前幾年這丫頭年紀小的時候,經常在外邊打著監諦司的名頭招搖闖禍。肖岸錦名義上公正無私,卻從來不舍得打罵一下,便是那丫頭鬧出人命,他也隻是賠錢了事,可見是真的寵愛那個義妹。”
“哼哼,”皇後冷笑一聲放下水碗:“誰知道是義妹還是什麼?俗話說得好,幹兄幹妹好做親,說不定這幹兄幹妹子早就滾在一個被窩裏,成了一家人了!不然的話,以肖岸錦那個性子,怎麼肯循私枉法?還有,若不是為了廝混方便,又何必搬出來一個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