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心情很好,笑著打趣身邊這位最得寵的宮女:“你這小蹄子,看著別人討點差使就眼紅,他們便是跑斷了腿,回來也得聽你的。”
先前去禦書房報信,“跑斷了腿”的小太監從大殿外飛跑進來,神情有些惶惶。
太後目光微凝。
明珠立即會意,斥道:“怎麼了大驚小怪的?”
小太監上前幾步跪倒,看看太後的臉色,又得了明珠的首肯,這才低聲道:“皇上在發脾氣。”
“為什麼?”
小太監也是個機靈的,不然也不會被打發去禦書房報信,他早就打聽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聽得太後詢問,向前膝行幾步,低聲稟報了聽來的事情。
就在幾個時辰之前,大理寺關押著的幾名重要人證莫名其妙地暴斃身亡。仵作驗屍初步確定是中毒身亡,同時存放著相關物證的房間也莫名其妙地失了火,所有物證付之一炬。
太後聽著,眉頭漸漸皺起來,輕歎了口氣。
不用多想,太後就知道這事兒是誰做的,如此肆無忌憚,又如此愚蠢,除了白綺麗還能有誰?
太後吩咐小太監起來,示意明珠扶她來到窗邊,庭院中古樹掩映,太後看向禦書房的方向,視線中一片模糊的綠色。
她這皇帝兒子,就是性子太過慈和,總是縱容著白綺麗,現在出這麼大的事,他該會使出雷霆手段了吧?
……
……
勤政殿中,皇帝正在發雷霆之怒。
一個時辰以前,由監諦司移交大理寺的瞿敏洪與駱雲等人犯,先後死在大理寺獄中。唯一逃過災厄的是住在四方館中的南越三皇子李健。
事情的詳細經過還在調查,大理寺卿已經報知監諦司和刑部協查,大理寺和監諦司兩家的仵作正忙著驗屍,刑部得到消息稍晚些,也派去了幾名有經驗的老手。
“餘文通這沒用的東西,人都抓回來交給他了,他竟然還能讓他們死了!給朕查,這一次查到誰是誰,朕絕不姑息!”
說到後來,皇帝也沒了精神,歎了口氣。
皇帝自己多多少少也能猜得出來,這事究竟是誰作的,他又何嚐不知,到今天這一步,有一大半倒是他自己姑息的結果。
原本覺著隻要不傷及國家根本,其它的小事情就由著她算了,可是現在,她的手越伸越長,行事也越來越肆無忌憚,皇帝痛苦地想,阿玥是多麼聰慧靈動的女子,為什麼她當作姐妹的女人竟會愚蠢至此?
還是說,是自己的縱容讓白綺麗得意忘形?
“阿錦,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大理寺那幫廢物,朕委實信不過他們。”
夜自寒恭謹答應了,又對皇帝提出兩方仵作都無法辨明毒物的具體情況,想請玉錦協助監諦司辦案。
皇帝很痛快地答應了,當即下旨,又道:“讓齊煥帶你去慈寧宮找玉錦,她在那邊診病,應當還沒離開。”
玉家遭逢大禍,隻剩下玉仕軒和玉錦父女倆,沒想到玉錦倒是個有出息的,雖然身為女子不能考取功名,但她一步步走來,所做的事情倒也讓人不敢小覷。
到底是玉大學士的孫女,雖然身為女子,卻也絲毫不遜於那些世家的少年郎。
皇帝想到前幾天太後才剛剛跟他提了給玉家平反的事兒,決定趁著這個機會,把兩件事一起辦了。
夜自寒由齊煥帶著,去了慈寧宮找玉竹,離得老遠,就見燕青在宮門外的樹蔭下站著,同幾個當班的侍衛聊著天。
燕青怎麼會在這裏?
肖岸錦這小子怎麼來了?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交,同時若無其事地迅速移開。
男人在這方麵的直覺是非常靈敏的,燕青在看到夜自寒的一瞬間,立即就想起了康王給他的信件中所說,肖岸錦在覬覦著玉竹,也想到前幾天端王的話。
然而最後盤旋在燕青腦海裏流連不去的,卻是玉竹的話。
他於我隻是病人家屬,你卻是我的惹禍精。
少女說話時那俏皮甜美的模樣猶在眼前,燕青似乎又聞到了玉竹身上那淡淡的暖香。
燕青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按捺住心底莫名的情緒,跟夜自寒打了聲招呼。
夜自寒一如既往冷淡而客氣地同他見禮,齊煥在一旁笑道:“燕將軍也在這兒呢,玉大夫可走了不曾?皇上有旨,著她同肖大人協助辦案。”
幾名侍衛紛紛討好地笑:“齊公公辛苦了,玉大夫還在裏麵呢。”
“說起來這玉大夫也真是神了,前幾日送來的幾名婦人,眼看著都被她治好了!”
齊煥早已得了消息,仍然忍不住驚訝:“當真都治好了?”
幾名侍衛七嘴八舌地回應。
“真的治好了。”
“幾個病人都能看得見了,方才有一個還去了太後那邊,據說連帕子上的絲線顏色都看得清楚。”
“隻有一個眼睛有點紅的,據說是私自加了一層絲絹,大熱天的捂壞了。”
齊煥笑笑:“那我也去見識一下,玉大夫這會兒可忙完了麼?”
“這就不知道了,咱們也不敢擅自進去。”
守殿門的小太監滿臉堆笑地行禮道:“齊公公,玉大夫正在診最後一名病人,估計馬上就好。”
齊煥正待進去大殿,突然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後腦勺涼嗖嗖的,似乎有種很危險的感覺。
他轉頭四下看看。
侍衛們手扶著武器,偶爾說兩句話;小太監半躬著身子,等著他的吩咐;肖大人和平常一樣淡漠冷峻,注視著大殿門口;燕大將軍嘴角含著溫和淡淡的笑,和以前每次見到他的樣子一模一樣。
這不對勁的感覺究竟從何而來?
雖然不知道危險的感覺從何而來,但齊煥在宮中日久,能混到皇帝最寵信的地步也不是蒙混來的,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為了避免成為被殃及的池魚,齊煥立即做了決定,笑嗬嗬地跟燕夜二人告別,借口皇上那邊事務繁多,玉大夫正在診病也不好打擾,索性快步離開。
侍衛們雖沒有齊煥那麼強烈的直覺,但長年的練武也不是白練的,同樣有著對危險本能的感覺。
於是幾名侍衛在他們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不知不覺地慢慢移開,離著兩名大人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