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診病

“不用了,”玉竹恢複了常態,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笑道:“我是騙你的!” “你這壞丫頭!”燕青一下子明白過來,猶有些不放心地低頭看她的腳:“竟然學會騙人了。”

玉竹笑嘻嘻地看著燕青:“還有一件事我也騙了你,上次為昭華公主診病,恰好肖大人也在皇上那兒,是齊公公拜托他送我出來——我可沒有找他保護我。”

燕青愣了一下:“不是你自己請肖岸錦保護你的?”

玉竹衝他翻個可愛的白眼兒:“當然不是,不過肖大人那天還是幫了我不少忙。”

燕青的臉又沉了下去,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玉竹輕笑一聲,低聲道:“別傻了阿青,對我而言,他和你是完全不一樣的。”

燕青眼睛一亮看著她:“怎麼不一樣?”

“嗯,肖大人是小樓伯伯的義子,是病人家屬,你呢……”玉竹說到這兒故意停頓一下。

燕青急道:“我怎麼樣?”

“你是我的病人,是我的惹禍精。”玉竹的小臉紅紅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說完這句話她便快步走開,燕青卻是聽得清楚,高興得幾乎要跳了起來。

“這句話真好聽,你再說一遍好不好?”

燕青拎著藥箱跟在玉竹身邊,喜滋滋地要求著。 就像個討到了糖果的孩子一樣,燕青跟在玉竹身邊,滿臉的喜氣洋洋。

“好了別傻了燕青,前麵就是宮門了,你不怕守門侍衛笑你麼?”

“不怕!”燕青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不讓侍衛們看出來:“本將軍奉太後懿旨保護玉大夫,玉大夫,你下次什麼時候來診病?到時候一定要叫上本將軍。”

玉竹側頭看他,陽光照在她笑意盈盈的臉上。

“好的燕將軍,下次玉錦來宮裏診病時,一定通知您。”

……

……

幾名年齡不同,高矮胖瘦不等的婦人並排站在大殿中。

婦人們身上都穿著簇新的衣衫,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臉上的神色拘謹不安,甚至帶著幾分隱隱的恐懼。

聽說帶她們來是要免費給她們治病的?

好像還要做什麼試驗,會不會死人啊?

幾名婦人都有著輕重不等的眼疾,有的看出去模模糊糊的一片,更有的已然全盲,隻覺得這大殿中溫暖如春,馨香陣陣,有人在身邊走來走去,卻沒人大聲說話。

站在最右首的錢氏小心地摸索著,用手抻了抻新衣的下擺。

這衣服摸著可真舒服,她還從來沒有穿過這等好的料子呢。可惜,她左眼已經全盲,右眼也隻能看到一點模糊的微光,連顏色都分辨不清,更看不到這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是什麼樣。

錢氏家中有一兒一女,丈夫在一家米店裏做夥計,她在家中織布繡花,兩人所得的銀錢,用來養活一兒一女和年邁的婆婆剛剛好,甚至多少還有些盈餘。

錢氏性子勤勉,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繡花織布,省吃儉用地攢著錢。兒子年紀大了要娶媳婦,女兒也很快要訂親,得為她準備嫁妝,還有婆婆的年紀也大了,體弱多病,每每生了病就要一大筆藥錢。

沒有想到的是,沒等婆婆的身子要錢,錢氏自己就先病了。

起初錢氏隻是覺得視物模糊不清,她以為最近繡花太多,盯壞了眼睛,便有意識地讓自己緩一緩,多織布,少繡花。

可是幾天之後,她愈發看不清楚了,女兒告訴她,她的眼睛上麵長了一層薄薄的東西。

錢氏從鏡子中隱約看得見自己的眼睛,從兩隻眼睛的內眼角長出幾根肉紅色的脈絡,一直延伸到眼黑上,這些脈絡周圍被一層薄薄的灰白色的膜所包圍。

後來……

後來錢氏就再也看不清她自己的眼睛,她甚至再也看不見別人,繡花是不可能了,織布也不行,請了大夫來看,說這病隻能慢慢吃藥,無法根治。

藥很苦,錢氏卻是大口地喝,隻要能治好她的眼睛,讓她能夠繼續織布繡花。可藥還貴得要命,這就沒辦法了,家裏的錢都用來抓藥看病,一天天地窮下去。

錢氏就連家務也不能做了,因為她的眼前越來越黑,什麼都看不到。丈夫把家裏能當的東西都當了去給她治病,婆婆也拖著病弱的身子代替她做家務,九歲的兒子出去當了學徒,總算店裏能管口飯吃,六歲的女兒接過她的繡花繃子,開始繡一些簡單的花樣去賣錢。

一家人的生活陷入困境。錢氏不再吃藥,她心裏猶豫不定,自己要不要去死。

就在昨天夜裏,夫妻倆抱著頭痛了一場,丈夫還說,她瞎了便瞎了,他會養著她。

可是錢氏知道,丈夫養不起她了。

婆婆操勞過度累倒了,女兒稚嫩的繡品賣不了幾個錢,賣的錢剛剛夠材料費的,兒子學徒要三年後才能拿到工錢。

這一大家子,被她的眼睛拖垮了。

今天早上裏正忽然帶了幾個人來家裏,說官府要給生了眼病的人治病,治得好不要錢,若治不好,還會賠給家裏兩貫錢。

錢氏立即決定要去。

若她的眼睛治得好,那她還可以繡花織布,至不濟也可以做家務粗活,這個家就又活過來了,若治不好,至多她也還是個瞎子,家裏還能得一筆錢。

左右她已經瞎了,又能怎麼樣呢?

她沒把丈夫從鋪子裏叫回來,自己就做了主,由女兒服侍著,換了身幹淨衣服跟著官府的人去了。

官府裏已經聚集著幾個和她一樣的婦人,有的還能勉強看見東西,有的甚至還不如她,連一點模糊的光也看不到,已經完全瞎了。

她們被統一安排沐浴,更換了新衣服,教給她們說話行禮的基本規矩,然後……

錢氏覺得真像做夢一般。

官府的人說,她們要去太後娘娘宮裏,由禦醫為她們診病。

周圍的婦人們家境各有不同,但眼睛對她們來說都一樣重要。

站在錢氏的左首是個名叫金黛的婦人,她的家裏很有錢。但她的境遇比錢氏也強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