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的彎刀同她美麗的笑顏形成一種奇怪的反差，卻並不突兀，反而美得懾人。
燕青並不說話，甚至他依舊倒提著手中的長劍，淡淡地注視著阿娜麗罕，等待對方說出來意。
阿娜麗罕同樣打量著燕青，神色複雜難明，良久之後，她嫣然一笑，用純正的大慶官話說道：“原來你就是燕青啊！”
這是什麼意思？接下來是不是就要說久仰盛名了？
燕青怔了一怔，沒有回答。
“你以前總是去刺殺我哥哥，我以為你或者是阿諾金的人，或者是中原武林中的俠客呢，上次在真田州打仗才知道，原來你是漢人的大將軍。”
阿娜麗罕說話的聲音甜美爽脆，在這炎熱的夏夜裏，聽在耳中極為舒服，像一股清涼的風：“既然你是將軍，指揮著手下人打仗就是了，為什麼要親自來刺殺我哥哥，是想顯示你是個大英雄嗎?”
燕青啞然失笑。
以前玉竹也問過他這個問題，說他做為一個將軍為了逞英雄，不老老實實地坐在中軍賬裏，偏要喬裝改扮成臭哄哄的胡族，去刺殺人家的首腦人物，她批評他什麼來著？
好像是叫什麼個人英雄主義。
想到玉竹，少年將軍的心情變得愉快起來，他微笑著用以前回答玉竹的話，來回答對麵的胡族女郎：“不，我不是什麼英雄，我隻是想，如果能殺死你們的主帥，那大慶的士兵就能少死一些。”
迎著美麗的胡族女郎的目光，燕青很是無賴地說道：“你也看到了，每次我刺殺你哥哥或是阿諾金，無論他們死不死，你們的族人都能安分一陣子，不來騷擾我大慶的子民。說起來，我根本沒安好心，更不是什麼大英雄，隻是想我們這邊的軍士省點事兒。”
燕青毫不避諱地提及阿娜麗罕剛剛死去不久的親人，將她的親人與仇人相提並論，一點都不擔心女郎會難過。
對待如此漂亮的女孩子，他就連起碼的風度都沒有，哪兒像個大英雄。
阿娜麗罕神情黯然，垂下眼簾低聲道：“現在哥哥去了，阿諾金也死了，他們推了我做草原聯盟的盟主，我……我……”
女郎忽然露出惶惑無依的神情，帶著幾分茫然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燕青哭笑不得。
再怎麼不知道該怎麼辦，你也不該來問我啊？莫非你是打算正式上降表，從此依附於大慶嗎？
想到這個可能，燕青心頭火熱：若草原胡族真的安定下來，依附於大慶，那麼至少十年之內，北疆再無戰事，大慶軍事上的壓力減輕了許多，百姓也可以盡快休養生息。
而他自己，做為促成這件大功的主要人物，則能夠在朝堂上獲得更多的話語權，也能夠更好的保護他的家人，他的玉竹。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
想到這裏，燕青終於沒忍住，問了出來。
阿娜麗罕抬起頭來，嫣然一笑：“當然是……”
她手中的彎刀毫無征兆地揮過來，帶著淩厲的風聲直取燕青的咽喉：“先殺了你再說啊！”
燕青後退一步，長劍上撩迎上彎刀，隨著叮叮當當的刀劍相擊聲，短短的幾息時間裏，兩人已是過了十數招。
這胡族女郎的招數精妙，力氣也大，武藝不輸於她的哥哥阿米爾。
燕青以前不是沒和阿娜麗罕交過手，但都是他刺傷了阿米爾之後，被阿娜麗罕發現追殺。
每一次燕青都是一擊得手無心戀戰，阿娜麗罕則憂心著自家哥哥的傷勢，並不會真的追殺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像這樣的正麵對戰，還是第一次。
兩人叮叮當當地打了一刻之後，外麵也被驚動了，幾名士兵掀起門簾衝進來，想要上前幫忙，卻發覺根本插不進手。
阿娜在動手的間隙裏，偶爾路過士兵身邊，隨手便遞出彎刀。
一聲慘呼，鮮血立即從士兵的身上流了下來。
燕青厲聲喝道：“都出去！”
他闖入胡族的營賬裏殺人如砍瓜切菜的時候，並不覺得怎麼樣，可現在胡族闖入他的營賬裏傷人，生性護短的燕青立即覺得無比心疼。
這可都是他千辛萬苦練出來的兵啊！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傷了！
士兵們知道再呆下去會影響主帥的發揮，扶著傷兵慢慢地貼著牆壁挪了出去。
燕青立即加快了攻勢。
約半刻之後，伴著一聲低低的嬌呼，阿娜麗罕的彎刀被長劍磕飛，燕青雪亮的長劍架在她雪白的頸中。
“怎麼樣？”燕青將劍收了回來，退後幾步看著阿娜麗罕，語氣裏透著幾分不耐煩：“趕快回你的草原去，再被我在大慶地界發現你，立即就殺了你！”
竟然跟他玩這一套？先說話分他的心，然後趁機刺殺他？
燕青心說老子就是玩刺殺的專家，若不是怕你哥死了阿諾金一家獨大，老子早就一劍把他刺死了，又何必每次都費力巴拉的刺他個半死。
殺人殺個半死比直接殺死更費力好嗎？
阿娜麗罕卻並沒有離開，她明媚的眼眸看向燕青，含著真真切切的笑意：“燕青將軍，你的功夫真的很好！”
燕青看她的神情，心裏莫名地有點煩躁。
“好了好了，你趕快離開吧，別忘了你和你哥哥簽的協議還在我手裏，以後你們草原聯盟永遠不許踏進慶國一步！”
燕青隨手擲劍入鞘，發出噌的一聲輕響。他心道若不是為了這張協議，還有為了大局著想，老子方才就一劍殺了你，何必在這裏同你囉嗦。
被阿娜麗罕擺了一道，燕青也不想什麼遞交降表了，隻要這張協議在他手裏，阿娜麗罕還活著，那麼草原和大慶暫時就打不起來。
即便草原上又出現別的勢力，一時半刻也大不過這個女人，而這個女人即便掌握了全部的勢力，隻要這張協議在他的手裏，她就不敢輕舉妄動。
不然的話，隻消燕青把這張協議拿到草原上一公布，阿娜麗罕立即就會成為眾矢之的，甚至她死了的哥哥阿米爾的名譽都會被汙。
燕青相信，阿娜麗罕雖然真摯單純，但卻極為聰敏，她一定能想得通這其中的關竅和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