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通忽然想,該不會阿寒他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其實玉竹根本對他沒什麼心思?她這麼積極地要去幽州,莫非她對康王有什麼想法?
弘通越想越糊塗,索性不想這些兒女情事,可眼前的方子還擺在這兒呢——究竟該不該幫玉竹監督太醫院,搜集藥材送去幽州呢?
還是去問問阿寒好了,他們這些年輕人的事,他老家夥可真的不懂。
……
……
玉竹並不知道弘通會有這麼多的想法。
這事涉及到康王和皇後之間的博奕,玉竹是知道的,但她主要考慮的還是那邊的疫情。至於弘通這邊,玉竹隻是覺得,以他國師身份和醫術,正合適來做這件事,也就索性把這件事托付給他,至於兒女情長什麼的,玉竹壓根就沒向那方麵想。
在玉竹看來,夜自寒和她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他是皇家血脈,而她隻想做一個普通的大夫,兩人根本不可能的,何況,她喜歡的是燕青。
惹禍精在北疆還不知道怎麼樣呢,他單人獨騎去解救真田州,一定很是艱險吧。
玉竹在十幾名護衛的保護下,回到玉府收拾些要用的東西,同玉仕軒告別。
玉仕軒要她隨身帶個丫環一起去,也好在路上照顧她。玉竹考慮到路途遙遠,路上以可以想到會是艱險重重,帶個丫環未必能幫得上多少忙,說不定反倒還是累贅,決定還是不要帶丫環。
女兒一心為國為民,玉仕軒心中不舍與欣慰兼而有之,但他極重大義,隻叮囑幾句要注意安全,記得時時捎信回來,便送女兒出了玉府。
玉仕文得知玉竹要去幽州,也陪著笑臉來府門口送行。
玉竹看看兩鬢斑白的父親,不知怎麼的,鼻頭竟有些發酸,她不敢和父親多說,隻揮了揮手便要上車。
“竹兒好樣的,不愧是我玉家的人!”
“父親不要擔心,女兒很快就會回來。”
玉竹強顏歡笑安慰玉仕軒,心下卻極是難受,父女倆剛剛過了幾天的安穩日子,她這便又要去幽州,此去幽州路途遙遠,那邊又瘟疫橫行,若要父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玉生堂門口。
玉竹將藥箱放在車上,又接過鬱歡遞給她的兩個包袱。
“妹妹,那個小的……”
鬱歡眼眶紅紅的,顯是剛剛才哭過,她幫著玉竹將包袱放好,道:“那個小的是給……”
玉竹見她難過,故意嘻嘻哈哈笑著逗她,拉著鬱歡的手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我知道,小的是給姐夫的,大的是給我的。放心啦姐姐,我一定不會偷看,更不會偷吃,好好的把它交給姐夫。”
“不是的,那個大的……”
“嗯,那個大的是我的,謝謝姐姐啦!”
鬱歡漲紅了臉不知怎麼說好,田治輝站在旁邊,會意地看著小女兒戲耍大女兒。
玉竹衝田治輝使個眼色,拍了拍包袱笑道:“姐姐對我最好了,我來猜猜看帶了什麼,肯定有很多好吃的。”
鬱歡還沒意識到自家妹子在逗她,忸怩道:“是有很多好吃的,不過……”
玉竹隻是看著她嘻嘻笑,鬱歡紅了臉說不出來話,想說那個大的才是給寶兒的,卻又擔心妹子多心。
田治輝看看遠處的護衛,笑道:“竹兒你就別逗歡兒了,趕路要緊。”
“啊?”鬱歡這才明白過來,登時又羞又怒:“妹妹你太壞了!不給你了!”說著她便要搶回包袱,玉竹急忙攔著,嬉皮笑臉地認錯。
姐妹倆笑鬧成一團。
安靜下來之後,鬱歡認真道:“給你倆的吃的東西都是一樣的,隻是寶兒哥上次來信說,他在那邊鞋子磨得厲害,所以我多給他帶幾雙鞋子,你若連這個也吃醋,我明兒幫你多做幾雙。”
玉竹笑著去摟她:“好了姐姐,我是故意逗你的,我走了你要聽爹爹的話,不要惹事生非,等寶兒哥回來,給你掙一個誥命夫人。”
鬱歡飛紅了臉掙脫開來啐道:“胡說什麼呢,誰惹事生非了!”說著她又不舍道:“竹兒你早點回來,寶兒哥是男人,在外麵累些苦些沒什麼,可你……要麼我也跟著你去……”
玉竹嚇了一跳:“姐姐,爹爹還要你照顧呢,你也走了怎麼成?”看鬱歡神情鬱鬱,玉竹摟著她的肩說笑幾句,田治輝過來勸慰,鬱歡好歹收了眼淚,同妹妹告別。
馬車搖晃著走了開來,玉竹掀起車簾向後看去,隻見鬱歡和田治輝還站在醫館門口,癡癡地看著馬車。
這半年來發生了許多事,尤其是江氏的死對田治輝打擊對過大,使得他的頭發也白了許多,麵上更是增添了不少皺紋。
玉竹心下暗歎。近來不論大小事情,她都很少讓田治輝出麵,這次她又親自揭了皇榜,並且根本沒讓田治輝知道。
等田治輝知道時,已經晚了。
玉竹隻想讓那些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有什麼事情衝著她來就好。希望那位皇後能夠明白:對玉竹的家人動手是無效的,那樣隻會激怒她,招來報複,真正對他們有威脅的,其實隻是玉竹一個人。
有什麼魑魅魍魎,你們盡管使出來好了。
車子拐了幾個彎,停了下來,玉竹聽到護衛們同看守城門的士卒說話。她惦記著收集來的幾車藥材,掀起車簾向後看去,發覺裝著藥材的車子好好地跟在後麵,這才放心地放下簾子。
玉竹累了兩天昏昏欲睡, 搖搖晃晃的車子實在是催眠利器,她不知不覺便倚著車壁睡了過去。
車子再次停了下來,玉竹迷糊中聽到車夫大聲說:“肖大人來了!”
她猛然驚醒,一時間有些不知身在何處之感。
愣了一會兒,玉竹才反應過來,她正坐在車上去往南越幽州的途中,方才車夫說什麼?肖大人來了?他來做什麼?
這兒是不知城外幾裏的地方,寬闊的官道上幾乎沒有來往的車輛行人,夜自寒單人獨騎立在官道邊,看到玉竹掀開簾子,露出一張有些迷糊的小臉,臉蛋兒嫣紅,頭發有些微的淩亂。
他跳下馬走過去,向她伸出手。
“幹什麼?”
“坐車累不累?下來緩一緩。”
玉竹看看日頭心下鬱悶,車子也就走了半個時辰不到吧,怎麼就能累著了?
但夜自寒的手就那麼伸著,目光坦然地望著她,眼裏好像還有一點點……笑意?
玉竹愣了一下,雖然滿心的不情願,還是扶著他的手跳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