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為國為君分憂，一片忠孝之心可感天地，但康王身子不好，這事還需另議人選。臣建議，先由兵部擬人選出來，或眾位同僚可有合適的人選推薦？”
沒等眾大臣說話，康王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啟稟父皇，托父皇的洪福，兒臣尋得名醫診治，身子已經大好，願領大軍前去南越，為國分憂。”
康王這番話說完，殿上頓時又是一陣沉默。
燕青微微抬頭，看向康王。
康王站在殿中，淵停嶽峙氣宇軒昂，一雙眼睛隻熱切地看著皇帝，根本沒往燕青這邊瞟一點點。
康王這家夥真是魯莽，不是說好了暫時假裝沒治好麼？
燕青心下暗罵，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燕青也沒想到王忠竟然如此輕敵，竟會遭如此慘敗。康王又如此沉不住氣，竟然自己跳出來要去打南越。
子瑞這家夥憋得太久了，好容易能光明正大地領軍出征，他能沉得住氣才有鬼了！燕青無可奈何地想：現下朝中無人可用，除卻自家老爹，子瑞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短暫的寂靜之後，殿中像熱油鍋中扔進了一把豆子，群臣立即議論起來，有恭喜的有置疑的，一時之間熱鬧非凡。
眾臣中也頗幾名消息靈通，多少知道些康王的事情，見他此刻在殿上大大方方地說出來，顯然是真的完全康複了。
自然又是一番稱頌吹捧，甚至有善於拍馬的官員將此事扯到吉兆上麵，力證南越之亂必平。不過不管怎麼拍馬屁，都沒人敢於表態支持康王前去討伐南越平定戰亂。
開玩笑，畢竟人家是皇帝的親兒子，這麼多年聖寵不衰，戰陣之上刀槍無眼，他要去打仗是他的事，當臣子的可不能瞎摻和。
最終還是禦史中丞出來維持秩序，大殿中才安靜下來。
康王診病的事也曾私底下報與皇帝，皇帝多少知道一些，隻是不知進行到何等程度，現今他上殿來當著這麼多大臣的麵說了全然康複，那必然是康複了。
皇帝心下喜悅卻又猶豫不決。
不管怎麼說畢竟康王是自家的兒子，自小身受疾病之苦，剛好不久就派他去打仗，好象有點不太合適罷？
最終還是康王自己打消了皇帝的疑慮。
當著殿中幾十個文武大臣的麵，康王分析當年杭口縣的戰事，又說起南越的情況，將戰場局勢以及敵我雙方的優勢劣勢說得明明白白。
他又說自己以前遊曆時，在失陷的三州呆過不少時日，非常了解當地的地形和民情，分析王忠失敗的原因。
看得出，康王來求戰之前做了不少準備，一番說辭下來，不論文臣武將，俱都點頭不已。
皇帝猶豫再三，也不知是朝中無人可用，還是被康王打動，最終允了康王所請。
散朝之後，康王被小黃門叫住：“殿下留步，皇上在禦書房等殿下。”
“皇上單獨把他留下了？”
“是，現在已經將近一個時辰了，不知道在禦書房裏談些什麼，除了齊煥跟前沒別人伺候。”
“我去親自看看！若被他立了大功回來，皇上眼中還會有端王麼？”原本懶懶地靠在榻上的皇後猛地坐了起來，伺候的宮人連忙上前挽扶。
皇後起了一半的身子又停下，慢慢起身：“不行，現在過去，皇上會不高興的。”
皇後心裏清楚，皇帝雖然立她為後，心裏卻從來沒有她，他心心念念的隻是那個賤人阿玥。
上次派人刺殺玉竹和田家大夫的事被皇帝知道，已經派齊煥來申斥了她一番，那還是為了玉家女和一個奴婢。康王是皇帝極為喜愛的兒子，若在康王的事情上惹怒了皇帝，怕是更不好收場。
便真要動手收拾康王，也得做得隱秘，無人知道才行。
皇後腦子裏轉著念頭，麵上就露出幾分憂煩之色。
“娘娘不必憂心。”於嬤嬤過來扶著皇後，在她背後塞了個大迎枕，讓她靠得舒服些，又端了熱茶來遞在皇後手裏。
“南越蠻子狡計多端，連王忠那種身經百戰的老將都吃了虧，康王他畢竟年輕識淺，雖然現在說得頭頭是道，若真的打起仗來，還不知他行不行呢！”
皇後的神情緩和些許，揭開茶盞輕抿一口茶：“那咱們就這樣看著，任他在皇上麵前賣好不成？”
於嬤嬤抿著嘴陰毒一笑：“娘娘，此去南越路途遙遠，保不定路上會出什麼意外，便是他真能順利到達幽州，南越蠻子也不是吃素的，戰陣之上刀槍無眼，說不得便是打了勝便回來，卻缺了胳膊少了腿，或是瞎了一隻眼睛，即便他再怎麼功勞厥偉，也隻能給端王做一條狗！”
倒也是這個理兒。
大慶朝有一條沒寫在明麵上的規矩：帝君不能有身體缺陷，更不能在容貌上有明顯的瑕疵。不然的話，一個缺胳膊少腿或滿臉麻子刀疤的皇帝，坐在龍椅上，有損皇家的體麵威儀。
皇後會意地冷笑一聲微微點頭：“便是他沒事，咱也得讓他有事！南越蠻子做不到的事情，未必本宮也做不到。”
她的神情放鬆下來，吩咐於嬤嬤：“你安排人手去辦事，叫端王來見我。”
於嬤嬤施禮應聲是，遲疑一下又問道：“那玉家那邊？”
“暫時先別動她。”
齊煥上次來傳皇帝的口諭，語氣頗為嚴厲，皇後知道皇帝甚為惱怒，這次康王剛剛康複，皇帝正感激著那丫頭，若這時候鬧出事來，皇帝說不得會采取什麼措施。
“就讓那個賤人多活幾天，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她！”
“康王請戰？！皇上答應了？”
玉竹睜大眼睛瞪著燕青：“你為什麼不阻止他？”
燕青兩手一攤，表情是可憐巴巴的無奈加無辜：“我也不知道啊，直到他上殿請戰，我才知道的！怎麼，玉竹，康王的身體還不行嗎？”
不遵醫囑什麼的，最討厭了！
玉竹無語地拍拍額頭。
她的這個動作特別嬌俏可愛，以往燕青不聽話亂跑惹了禍回來，玉竹看到那些難處理的傷口時就是這個動作。
自從回到上京城，燕青已經很久沒見過玉竹這樣了，他隻覺得又熟悉又親切，急忙拉住她的手：“別拍了，本來就夠傻的，再拍就更傻了！”
玉竹無奈極了，怎麼燕青的朋友一個個都不是省事的：“康王的病倒是沒有大礙了，但我早就跟你們說過，他需要靜養，靜養！！他跑到戰陣之上，怎麼靜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