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意外

站在宮外從遠處看來,大慶朝的皇宮金碧輝煌,莊重威嚴。身在宮中近距離地看來,卻是另一番景象。

冬日的陽光下宮闕重重,一層層飛簷廊角映著淡青色的晴空,周圍安靜而肅重,整齊厚重的水磨青磚路上除了她們這一行人,一個人影兒也無。

前麵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宮牆高大,遮住了大半陽光。

可能是看出玉竹的不安,那公公回首笑道:“走出這條回廊便到了,皇上在禦書房。”

玉竹點點頭道:“多謝公公照拂。”

“你也不必太過緊張,皇上最是寬仁慈愛,隻要你診好昭華公主的病,什麼事都好說。”

禦書房裏極為安靜,隻有翻動紙頁的聲音偶爾響起來。

鬱竹被公公帶進來,遵照著他的囑咐端正行禮,之後便低著頭靜靜地站著,帶她進來的公公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玉竹不敢抬頭東張西望,隻用眼角餘光左右掃了一下,看到麵前是一張極大的書桌,書桌旁邊無聲無息地站立著一個人,可能也是侍候皇帝的公公?

玉竹低頭默立著不敢說話,幾息之後,皇帝看完了手中的奏章,看向下首靜立著的玉竹。

“你是玉仕軒的女兒。”

玉竹不敢抬頭,朗聲道:“回皇上,是的,民女玉錦,家父玉諱仕軒。”

“你在玉家住著可還習慣,你父親身體可還好?”

“謝皇上掛念,父親他身體很好。”

皇帝很是健談,又問了些北疆的風俗民情,人文天氣,玉竹一一答了。

皇帝談吐之間頗為風趣,說話的語氣也頗和善,玉竹漸漸地放鬆了一些,說話也流利輕鬆起來。

“北疆……”

“是的陛下,北疆天氣冬天極冷夏天極熱,不及上京城溫和。”

“那邊經常能見到胡族吧,感覺他們怎麼樣?”

“回陛下,胡族騎射之技甚佳,常有三歲小兒即可獨自騎馬者,即普通婦人亦有騎射之術……”

“聽說你親曆了三年前胡族圍杭口縣之戰?”皇帝問了一番風土人情之後,突然問道:“當時燕青與康王也在那裏,你可曾見到他們?”

“啟稟陛下,杭口縣軍民被圍之時,是康王帶兵救了全縣百姓,百姓皆感大恩。後來民女曾為燕將軍療傷,療傷之時,康王恰好到來在旁觀看。”

“炎兒恰逢其會,倒也不懼生死,還有你,小小年紀救治傷兵也很不容易了。”皇帝聽到玉竹誇獎康王,心下高興,語氣裏帶著幾分褒獎之意。

玉竹肅容施禮:“民女參加治療乃是僥幸,不敢居功。”

“你的醫術師從何人?”

“民女翻閱方書,自學而成。”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玉竹屏息不敢說話。

“昭華公主喉中腫痛已有十餘日,一直不肯吃藥,昨日已不能進食,太醫診脈,說用藥已不濟事,須用刀針之屬刺破潰之,方能痊愈,公主哭泣不願。”

頓了一頓,皇帝語聲緩慢,似乎有點拿不定主意的樣子:“朕聽聞你診病每有別出心裁之舉,不知你有何良方?”

關於公主的病情,玉竹早有了兩手準備,聽到太醫說了須用刀針,就知道喉癰熱毒已深,準備好的口服藥已經沒有用武之地。

一般太醫對付需要刺破潰散熱毒的喉癰,都是用喉槍刺破癰腫,順便把藥噴在上麵。

玉竹見過這個時代的喉槍,喉槍雖然好用,但看著形狀怪異尖端鋒銳,公主年紀小又嬌養慣了的,看見喉槍害怕不肯也是正常的。

好在她還準備了另外一樣東西。

“啟稟陛下,民女有一方可治,以毛筆醮藥,在喉中點幾次即可治愈,愈後吞咽言語都無礙。”玉竹仍是不敢抬頭,說起小公主的病,她說話的語氣比起先前回答日常問題,卻要大方自信了許多。

皇帝看她這個樣子,反倒更猶豫了。

這小娘子看著最多也就十四五歲,雖說前麵已有治療多種疑難病症的事例,可那些都是死馬當做活馬醫。輪到自家的公主,皇帝還真有些不放心。

女孩子家的聲音也是很重要的,昭華公主容貌美麗可愛,若是被庸醫誤診,壞了嗓子,可是一輩子的事。

禦書房內寂靜無聲,皇帝並不說話,屈起手指輕輕地敲著案幾。

書房裏的另外一個人始終無聲無息,一點存在感也沒有,就好像屋裏沒有這號人一樣。

隨著時間漸漸流逝,玉竹有些緊張起來。

皇帝是什麼意思?信不過她的醫術?還是信不過她的人?畢竟她是玉家的人,玉家的事情到現在也沒個結論,萬一皇帝以為她想在公主身上報複……

“阿錦。”

“臣在。”

“民女在。”

清朗的男聲和清脆的女聲同時響起,這聲音很是熟悉,玉竹掩飾不住驚訝的神情,猛地抬頭看向聲音的來處——禦案旁邊端正侍立的男子!

夜自寒並不看她,他的目光平視前方,表情沒有一點波動,躬身重新答道:“臣在,皇上有何吩咐?”

皇帝饒有興趣地看看玉竹再看看夜自寒,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倒是有趣,兩個阿錦遇到一起了。”

皇帝對玉竹擺手,指著夜自寒笑道:“玉小娘子不必害怕,這是監諦司的肖岸錦,他的名字中也有一個錦字,朕平日一向叫他阿錦,方才的誤會便是由此而起。”

玉竹回過神來,把目光從夜自寒(或是肖岸錦?)的臉上收回來,屈膝行禮答道:“民女無狀,請陛下恕罪。”

她這才看清了皇帝的相貌。皇帝麵色紅潤,五官極為出色,眼睛黑白分明極為有神,眼眸張合間,看人時有些淩厲之感。

經過這麼一下子,皇帝似乎心情好了許多,笑吟吟地問道:“阿錦——朕說的是你——阿錦,你看這事如何?”他對夜自寒說。

玉竹心下暗驚,低著頭極力掩飾著驚訝。

早就聽說監諦司肖岸錦手掌重權,深受聖寵,皇帝極為信任和倚重他,甚至許多大臣私下裏議論,說皇帝過於信任肖岸錦是因為他長得極象皇帝,有皇帝年輕時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