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賴回頭,抬手抓向田治輝的衣領,中途卻被一隻纖細的手格擋住。
“你們來做什麼?”
鬱竹淡淡地看著他。
寬大的袖子裏麵,小娘子的手臂其實很是纖細,但不知為什麼卻是靈活而有力,無賴變換方向試了幾次想要去抓大夫卻沒有成功,隻得正麵對上小娘子。
“小娘子,我們不是來惹事的,叫你家大人來說話。你們打傷了豆哥,現在總得給他治好吧?”白麵皮排開眾人走了出來。
鬱竹清淩淩的眼睛向診療床上的趙花豆掃了一眼。
不過是初秋的天氣,趙花豆穿著棉袍,滿麵汗出如漿,兩邊麵頰赤紅就像塗了胭脂一般,見鬱竹看過來,掙紮著道:“救我……我冷……”
“瞧瞧,瞧瞧,昨天還好好的人,被你家那個小娘子打了之後就變成這樣了!”
“就是,該不是使了什麼邪法吧?”
眾無賴亂糟糟地說道。
“他有病。”鬱竹冷冷地道:“他病得不輕,而且昨日回去之後,他又做什麼了?”
這話她是向著那個婦人所說,婦人眼睛一亮撲通一聲跪下來。
“求你了求求你了,小娘子你就救救我家夫君吧!”婦人手忙腳亂地拉著兩個孩子下跪:“寧兒安兒快跪下,求求大夫救救你爹!”
這是一男一女兩個孩子,相貌輪廓依稀同趙花豆有些相似。男孩大些,約摸六七歲的樣子,跪下磕頭大聲道:“求大夫姐姐救救我爹。”
女孩子看著三歲左右還有些懵懂,也跟著哥哥跪倒,聲音軟軟的有些發音不清:“求蓋姑點點救救果爹……”
白麵皮麵有難色低喝一聲:“大嫂!”
婦人惶恐地抬頭看看他,然而依舊跪著不起身。
兩個孩子還在大聲求救。
“求大夫姐姐……救救我爹……”
“求蓋姑點點……救救果爹……”
鬱歡提著個油紙包排開眾人走進來:“怎麼了怎麼了?”
她一眼看到人圈中的幾個無賴,立即怒道:“怎麼,昨天挨的打還不夠麼?今天又來找打?”
幾個無賴立即來了精神。
“就是她就是她,就是這個臭丫頭,昨天就是她把豆哥打壞的!”
“是啊,她還打我來著,現在我這腿還疼呢!哎喲!”
“我看到了,可以作證,小娘子是把你們挨個打了一遍,可她都沒怎麼用力氣你們就都倒了,該不會是早就打算訛人的吧!”人叢裏傳來喊聲。
“就是就是,這麼個嬌滴滴的小娘子,怎麼看也不像能打壞這些壯漢的啊?”
“這人也不像是被打壞的吧,看著倒像是病了……”
鬱歡這才看到趙花豆,目光在他身上一掃便不屑地移開眼麵向人群。
“我妹子昨天就說了他有病,讓他盡快診治他卻不肯,還說他沒娶過妻,要我們姐妹倆嫁給他,我才動手打他的。你們說他該不該打?”
原來是這樣啊!
圍觀人群看看地上跪著的女人和孩子,再看看鬱歡和鬱竹。
“明明已經有了妻子和孩子,竟然還想要騙娶,不,是強娶良家女子,該打!”一個年輕人喊道。
“不錯,打得好!”
“看他的妻子日子過得也不怎麼樣,可憐孩子了……”
幾個無賴惡狠狠地看向人群,希望能用目光震懾住他們,可這會兒鬱歡的話激起了眾人的同情心,根本沒人怕他們。
誰家都有兄弟姐妹,若是遇到這種人還不知道如不如這小娘子,難得有個厲害的小娘子能鎮得住他們,當然要大力支持了!
鬱歡看看幾個無賴:“我也打了你們,你們怎麼沒變成他這個樣子啊!你們有誰能像他一樣出一頭汗,再讓臉上紅成這個樣子,我便承認是我打壞了他!”
原來如此。自家相公又造孽了,這麼兩個水珠兒一般的小姑娘,他竟然騙人家說他沒娶妻,還想要強娶人家。
婦人看看趙花豆,再看看身邊的兩個孩子,男孩子還在聽話地念叨著求姐姐救命,女孩子卻是停了嘴看向鬱歡手中的油紙包。
油紙包散發出一陣陣的香氣。
可憐的孩子,都日頭過午了,還沒有一粒米下肚,聞到香氣她當然會走神了。
婦人猛地磕下頭去,額頭在青磚地麵上碰得咚咚直響。
“我家相公錯了,求大夫救命!”她抬起頭來滿麵淚痕:“他前幾日就不停地出汗,總說天氣太熱,明明這幾天已經秋涼了,他還嫌熱……”
“大嫂!”白麵皮厲喝一聲。
趙花豆袍袖動了動。
“救我……冷……”
男孩子哭著去幫趙花豆攏起衣袍:“爹爹,爹爹……”他開始解自己身上的外袍。
人群中議論聲歎氣聲嘈雜。
“孩子好可憐……”
“花豆子本來就不顧家,這倆孩子饑一頓飽一頓的,若是死了……”
田治輝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之色,長歎一聲。
鬱竹雙手放在麵前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
人群安靜下來,就連幾個無賴也住了口,挑釁地看向鬱竹。
你家打了人還想怎麼樣?便是沒打也能挑出毛病來,何況真的動了手呢?當真以為靠嘴皮子說一說就沒事了?
鬱竹看向婦人:“趙花豆是你丈夫?”
婦人惶惶點頭:“是,是,他冒犯了小娘子我替他請罪,請小娘子恕罪,讓大夫給他診病……”
鬱竹看向趙花豆。
“不止是前幾天出汗的問題,他昨天又受了風寒吧?”鬱竹說。
婦人眼睛一亮不可置信道:“你怎麼知道?他昨夜回家說屋裏太熱,在院子裏鋪了涼席歇息,半夜裏我出去看他……看他……他就成了這個樣子……”
“你們還找其它醫館診治過了?還吃了藥?”
“大嫂!”白麵皮厲喝一聲。
“你別叫我大嫂!”婦人突然厲聲道:“花豆若去了,我的孩子怎麼辦?!你們是他兄弟,卻阻撓不讓他診病,你們……你們也能叫兄弟?”
白麵皮麵色一白,低聲道:“這不是來診了麼,隻不過……隻不過……”
“隻不過不光想診病,還想訛些銀錢罷了!”人叢裏有年輕人高聲喊道:“你們也不看看他還挨不挨得過你們拖延,再拖一會兒他死了,即便有錢他也花不上了!”
圍觀眾人都是麵露鄙夷之色。
“要錢不要命……”
“死的不是他親哥……”
“算了吧,別說他還未必訛得出錢來,就是訛出錢來,也未必輪得上這苦命的娘子和孩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