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兩人似乎都累了,各自靠著車壁,在車子的顛簸搖晃中沉沉睡去。
燕青和燕北在官道上縱馬疾馳,時不時停下來查看一番。經過那從灌木時,燕青再次下馬繞過去查看,地上自然是沒有什麼痕跡,但眼尖的他卻是在灌木叢的根部發現了幾根纏繞著的綠色絲線。
他小心地取下絲線,同手中的帕子對比,認定絲線正是從同樣的帕子上拆下來的,便把這些東西收好,回到大路上。
“咱們跟對了,鬱竹確實是從這條路走的,快一點,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爺……可是你的身子……”燕北猶豫一下,試圖勸阻。
燕青麵容蒼白得近似透明,嘴唇幹裂,說話間不時滲出血來,他握著韁繩的手微微抽搐,肩頭有大片的血跡滲出來,卻依舊不肯稍微歇息一下。
“爺,到前麵的鎮子咱們買個馬車吧,至少爺能稍微躺一下。”
“不行!”燕青斷然否決:“咱們本來就慢了一步,再加上一路上查找蹤跡耽擱時間,若是再換成車,恐怕就沒有機會追得上了!”
“那我先追上去,爺您坐車隨後趕去……爺您對我該放心吧?”燕北不死心地再勸。
燕青上馬揚鞭,馬兒奮蹄跑了起來。
“不行,不是我對你不放心,而是對方不知道共有幾個人,你一個人未必是他們的對手,此事務必要萬無一失。”
因為顛簸,燕青的肩頭再次滲出殷紅的鮮血,同時血跡的邊緣也有淡黃色的液體滲出。
他的傷口又化膿了。
燕北縱馬跟上,聲音裏帶了幾分哭腔:“爺,您的傷口又化膿了,若是被小田大夫看到,又要生氣罵您,給您紮針吃苦藥了!”
事到如今,也隻有用小田大夫來嚇唬他了。
幾句話的功夫燕青已經把他甩得老遠,沙啞的聲音遠遠傳來:“無妨,咱們要先找到她。”
燕青忍著身上的傷痛縱馬疾馳,心中焦急無比。也不知歹徒劫了鬱竹有什麼目的,她該不會受什麼虐待吧?
鬱竹睜開眼睛,正對上對麵少年的目光。
見她醒來,少年垂下眼簾,雙手抱臂閉上了眼睛。
一陣涼風從車窗處吹進來,從掀起的簾子角看過去,天色昏暗,外麵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少主,前麵有個樹林,咱們今晚在那兒歇息?”
車夫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夜自寒撩起簾子鑽了出去。
“讓我看看……就那兒吧,今晚露宿一宿,明天就到定州了。”
看到車簾落下,鬱竹立即開始摸索自己身上的東西。
藥箱離得太遠,夠不著,帕子已經扔了一塊,這塊再扔了她就沒有帕子用,這倒是小事,關鍵是被發現帕子沒了之後他會起疑心的。
荷包已經扔了。
頭上的發簪?
她一向隻戴一隻發簪別住頭發,取掉發簪頭發就散開了。
襪子,鞋?
也不行。
鬱竹的視線落在裙子上,靈機一動。裙子是內層緞子外層紗的,鬱竹把裙角攬起來,兩隻手捉住裏麵那層,輕輕扯下一塊從窗口扔了出去。
窗上的紗簾剛剛落下,夜自寒就從外麵鑽了進來他似乎沒發覺她的小動作,探究地看她一眼,靠著車壁坐好。
這次他沒有閉上眼睛。
約摸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車夫籲的一聲,車子慢慢地停了下來。
夜自寒解開鬱竹腿上的繩子,掀起簾子下車,鬱竹有點別扭地挪到車門旁邊,卻因為手被綁著而無法扶著車轅下車。
“幫我解開。”
四野蒼茫,微風吹過樹林發出沙沙的響聲,夏末的星空極其高遠,不知哪兒傳來蛐蛐有氣無力的鳴叫聲。
車簾子半掀著,另外一半蓋在女孩的身上,雪白纖細的手腕並在一起,伸在簾子外,女孩好聽的聲音再次執拗地響起:“解開。”
夜自寒猶豫一下,當他對上那雙亮若星辰的眼睛時,還是乖乖地幫她解開了繩索。
反正樹林四周都是曠野,倒也不怕你跑了,而且林子不大,也不怕你躲起來。
“這就對了,這片林子不大,我不可能躲起來,而且四周都是曠野,我就算跑又能跑到哪裏去?”鬱竹看他一眼,說出了他心裏的想法。
鬱竹手撐著車轅跳下車,抬起頭打量星空,又看看四周。
“好了,是不是該吃晚飯了?”
“你去揀點柴禾來,負責生火,你看看附近有沒有水源,咱們的水不多了,還有,食物也不多了,要省著點吃。”鬱竹掃視周圍,隨口下了命令。
這小丫頭知不知道自己什麼身份啊?
車夫聞言翻個白眼,竟敢指揮他家少主揀柴禾?你當你是誰啊?
然而他家少主不這麼想。夜自寒看看四周,林子靠近路邊的那麵有一棵枯樹,幹枯無葉的樹枝伸向天空,倒是不錯的柴禾。
看他邁步要走,車夫無奈地歎息一聲,趕在他前麵走了過去:“少主我來吧,你去那邊歇著。”
然而他家的少主並沒有歇著。
鬱竹已經自顧自地找到一個舒服的地方坐下,見夜自寒過來,笑道:“先把車上吃的都拿下來,放到明天就餿了,還有,把我的藥箱拿來,藥箱裏有驅蚊的草藥。”
說著她揮了揮帕子,驅趕周圍的蚊蟲。
夜自寒沒有說話,把幾株草扔在鬱竹的麵前,回到車上去取吃的和水囊。
鬱竹拿起其中一株,就著淡淡的月光,她發現這正是驅蚊草藥中的一種,其它幾株草藥有和這株草藥一樣的,也有不一樣的,但無一例外都能驅蚊。
看來這家夥還是個野外宿營的老手。
夜自寒取了吃的,那邊車夫已經拖著一根粗大的樹枝過來,手法嫻熟地點著,把幹糧架在火上烤。
鬱竹得到優待,吃的是上一頓剩下的包子和點心。夜自寒找到水源,把所有的水囊裝滿,在水源附近還找到一些能吃的野果,洗淨用帕子兜回來,每人分了幾個。
鬱竹吃著烤得焦黃的包子,看著對麵啃幹糧的夜自寒問道:“你說的病人是男是女,得了什麼病?”
車夫神情一動,也看向夜自寒。
少年麵無表情,停了一下道:“你見到他便知道了。”
“那病人有什麼症狀?說來聽聽。”
“見著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