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花瓶碎了,碎裂的瓷片割破了那人的臉,鮮血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來,他急急把袍子撩起些許接住鮮血,不使鮮血汙了可汗喜歡的地毯。
紫紅色的地毯上還是被沾染了些許血跡。
“滾出去滾出去!”阿諾金一疊連聲地喊著:“沒用的東西!”
那人狼狽地站起來,以袍袖掩著頭上的傷口,匆匆地退了出去。
出了汗賬,幾個下屬急急地迎上來,他放下袍袖任由鮮血滴落,終於長籲了一口氣。
迎上下屬惶急的目光,這人苦笑一聲,低聲道:“暫時沒事了,現在就看那邊如何了。”
幾個人一起抬頭,望著草原的另一個方向。
那兒,最親的妹子被可汗算計了的草原之虎阿米爾,大概正在暴跳如雷吧。
汗賬裏還有歇斯底裏的罵聲傳來。
“連一個女人都看不住……廢物……地鼠……”
一個下屬看看左右無人,低聲道:“大人快去包紮一下,”他頓了頓神情無奈道:“阿娜麗罕是女人不假,可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哪,她是傳說中的女戰神下凡,在她麵前,草原上最勇猛的勇士都得低下頭……”
“是啊,去年夏天,草原上最大的狼群中那頭白耳朵頭狼,就是被她徒手撕成了兩半……”
“她的箭術了得,根本沒人是她的對手……”
鮮血還在源源不斷地流下,用袍袖根本按不住,那人神情沉鬱,微微搖頭。
他當然知道阿娜麗罕不是普通的女人,但真正不普通的是她的哥哥阿米爾,阿娜麗罕雖然勇猛,心地卻是單純善良,相比之下阿米爾才是真正的吃人的頭狼!
不知道王賬裏的新汗有沒有想到?他騙了頭狼最疼愛的妹子回來,卻沒有能力真的把她一口吞下,又被頭狼救了出去,接下來狼群的報複將會是極其慘烈的,新汗阿諾金做好準備了嗎?
新汗正在暴怒之中,不論他說什麼都聽不進去,現在還有誰能在新汗麵前說得上話?失血過多使得這人頭腦中一陣暈沉,天旋地轉間,他倒了下去,引起周圍一陣驚呼。
阿諾金簡直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
本想借著把阿娜罕麗收入後宮的機會,把阿米爾拉攏到他這邊來,沒想到那草原上最美的花朵是朵帶刺的毒花,中了春藥和青毒兩種混和都沒事,不僅被阿米爾救了出去,還啥事沒有地在草原上騎馬。
這下子不僅沒拉攏到人,反而得罪了阿米爾,自己的威信也掉到了地鼠的坑洞裏。
阿諾金愈想愈是憤怒,大聲咆哮道:“究竟是誰割斷了賬篷的繩子,給我找出來,找不出來,你們就一起去死!”
王賬門口跪著幾個侍從,顫顫地叩頭不已,不敢答話。
盛夏到來,昨夜剛剛下過一場雨,雨後的空氣清新,陽光明亮而不熾烈,,樹葉被水洗得墨綠油亮,樹蔭濃密。
青石板路麵被雨水衝洗得幹幹淨淨,街道兩旁樹蔭下站著不少看熱鬧的百姓民眾,隨著披掛著紅綢的的匾額被安放在大門的上方,一掛爆竹也被點燃,劈哩啪啦地響起來,伴隨著眾人的笑語,氣氛熱烈。
田家的醫館經過將近兩個月的改裝,選了黃道吉日正式開張。鬱竹和鬱歡穿著盛裝,手拉著手站在門前,嬌豔可愛,田治輝滿臉是笑,正同周老大夫等一幹縣城裏的大夫寒喧。
旁邊看熱鬧的民眾或大聲或小聲地議論著。
“鬱生堂啊,聽說這田大夫診病很厲害,縣太爺家的老夫人就是吃他的藥才把病看好的。”
“還有啊,燕大將軍中了毒,也是田大夫給他治好的,要知道當時為了治燕大將軍,田大夫跟猴臀都翻臉了……”
“不止田大夫,他家的女兒更厲害,胡賊攻城的時候,那些兵士的傷口都是他的女兒縫的,就連周老大夫都不住口地誇她女紅好呢!”
“是啊是啊,當時就是小田大夫發現燕大將軍中毒的……”
“那對女孩兒裏哪個是小田大夫啊?”
“周老大夫也來了啊……還有王大夫,何大夫,不是說同行是冤家麼,怎麼這些大夫都來送賀禮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來得晚沒看到,不僅這些大夫送禮,燕大將軍和縣太爺也給這是什麼堂來著?”
“鬱生堂……你連這幾個字都不認識啊……”
“對對鬱生堂……你管我識不識字……燕大將軍和縣太爺的使者剛走,他們也給鬱生堂送賀禮來著。”
又一掛爆竹被點響,同時喧鬧的鑼鼓聲響起,幾個壯實的,年齡不等的漢子抬著一塊豎匾歡笑著走過來。
“恭喜恭喜,田大夫醫館開張大吉!”
“恭喜……妙手仁心……”
“妙手仁心……”
他們亂哄哄地念叨著,為首一個年齡大些,穿著製式兵丁服飾的漢子走上前來對著田治輝拱手。
鑼鼓聲停止,安靜下來。
“祝田大夫醫館開張大吉。”
他有些靦腆地笑道:“我們幾個都是和寶兒一起殺敵的朋友和同袍,小田大夫那時候還幫我們治過傷呢,田大夫醫館開張,我們也沒別的,幾個人湊錢送塊匾吧。”
田治輝拱手表示感謝,和為首的漢子寒喧了幾句。
幾個抬著匾的漢子走過來,寶兒本來在後麵幫忙,也被人找了來,幾個漢子笑著上來,這個捶他一拳,那個拍拍他的肩膀。
“趕快趕快,把這匾掛上!”
匾是豎匾,寶兒嘿嘿憨笑著,指揮著幾個人把匾掛在大門旁邊。
鑼鼓聲又響起來,一把錢被撒在地上,引得看熱鬧的孩童們笑鬧著去搶,氣氛一時歡快無比。
“別敲了別敲了!有完沒完了你們,又是爆竹又是鑼鼓的,敲得我家裏人都犯病了!”一個瘦瘦的婦人排開看熱鬧的人走進來,沒好氣地大聲怒喝道。
“……”
現場有那麼一瞬間的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瘦婦人的身上,瘦婦人站定掃了一眼周圍的人,目光落在正和田治輝說話的幾個大夫身上,又掃了一眼上方掛著紅綢的匾額,撇了撇嘴。
幾個大夫的表情忽然變得難看起來。
一個小廝擠出人群,飛快地沿著街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