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墨聞言，唇邊挑起一抹淺笑，低頭親吻她的額頭。“青瑤身上的味道，我最是熟悉。”
駱青瑤聽著他不掩得意的笑聲，嘴角無意識地抽了抽，果然是因為她身上的味道。
膩歪片刻，她想起此時能身處幻境之中，黛眉無意識蹙起。衛國大軍壓境，若他們不及時出去，天下同樣會大亂。
老國師不惜耗盡數百年的修為布下如此幻境，絕對不是為了讓他們在裏麵談情說愛。
感應到容墨似乎也這麼想，駱青瑤旋即從他腿上跳下去，拉著他的手飛快下樓。
沒有了太陽，東西南北不辨晨昏不明，老國師分明是想利用此幻境，將他們耗死在裏邊。
出了珍味樓，兩人手牽著手快速穿過街道，往南門的方向走去。
街上沒有任何的行人，整個曲水城就他二人，靜謐的讓人心生惶恐。
來到城門前，發現城門被關死，不由的心驚。駱青瑤微微仰起頭，跟容墨對視一眼，雙雙掠上門樓。
落地的瞬間，兩人俯身望去，入眼皆是雲霧，深不見底。
駱青瑤捏緊了手中的佛珠，神色異常凝重。好像是在第九世，空無師父與她對弈之時曾說，這四象須彌之境，見天遇神，見地遇鬼，見人遇人，見魔遇魔，且均是自身的幻象。
若心誌不堅，自身入魔，永困幻境之內。而幻象則離開幻境，成為布下此境之人的傀儡，神佛難阻。
“四象須彌之境。”駱青瑤返身抱住容墨，難過莫名。“四個城門對應東西南北，又分別對應天地人魔，找不到正確的生門出去，你我皆會入魔永遠留在這幻境之內。”
“擔心了？”容墨揉著她的腦袋，眯眼望向層疊延綿的雲霧，星眸深處滑過一抹狠戾。
天地人魔又如何，幻境終究是幻境。
駱青瑤仰起頭，茫然對上他含笑的眸子，無意識的呆了呆。“你不擔心麼？”
“不。”容墨低頭在她唇邊輕輕的吻了下，喉嚨裏溢出串串淺笑。“有你陪著，入魔又何妨。”
駱青瑤眨了眨眼，唇角無意識揚起愉悅的弧度。“那我便放心了。”
隻要他是醒著的，老國師再怎麼厲害，他們也無所懼。
容墨心疼的將她抱緊，視線落在遠處的某一點上。“來了。”
駱青瑤從他懷裏探出頭，看到另外的自己和容墨騎著裂風出現在雲端，忍不住伏在他身上悶笑。“你可要記清楚，哪一個才是我。”
“青瑤可是不信任朕。”容墨握緊她的手腕，略略加大力氣。
他錯認誰，都不會錯認她。
駱青瑤樂不可支的搖頭，抬手指向那兩人胯下的裂風，揶揄的口吻。“那裂風醜爆了，老國師肯定沒看過裂風玉樹臨風的正臉。”
“確實醜。”容墨揚起唇角，雙手亦暗暗聚起內力。
說話的功夫，裂風落到城門樓上，一臉嫌棄的看著那冒牌貨靠近過來。
駱青瑤又是一陣大笑，銀鈴般的聲音乘著冷風四散傳開，不斷發出陣陣回響。
容墨揉著她的腦袋，待那兩人離得近了，旋即將她拉到自己身後，提劍殺了上去。
駱青瑤眯了眯眼，翻身躍到裂風背上，止不住笑意的抱住它的脖子。“我們也去，把那冒牌貨修理一番，這麼醜還出來嚇人，一點公德心都沒有。”
裂風口中發出地動山搖的嘶鳴，揚蹄踏空而去。
那化身猶如複刻一般，他二人怎樣做，他們便怎樣做。
拆了百十來招，駱青瑤將容墨拉到馬背上，臉上的笑意早已不複存在。“這麼打不是辦法，這是天象，還有另外三象，耗下去死的便是我們了。”
容墨圈緊她的身子，眯眼望向不遠處的幻影，低頭在她耳邊輕笑。“青瑤最擅什麼。”
駱青瑤被他問住，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她擅長的東西蠻多的，師父每一世教她一樣本事，要說最擅長的，她還真想不起來。
“青瑤也有糊塗的時候。”容墨親了下她微微泛紅的耳朵，笑聲愈發的愉悅。“你在佛門千年，竟是連自己最擅之事都不解。”
“你居然笑話我！”駱青瑤嬌嗔一句，低頭拍了下裂風的脖子，讓它落到城門樓上。
佛門千年，她最擅長的便是打坐參禪念經啊。
從裂風背上下去，兩人盤腿坐下，各自撚著佛珠垂眸誦經。
那幻象也如他們一般，在雲端之上盤腿打坐。
纏在駱青瑤手臂上的佛珠一點點泛起金光，耀眼的光芒籠罩下來，門樓之下的雲霧逐漸散去，雲端之上的幻象亦開始緩緩變得透明。
梵唄之聲越來越大，那金光漫過之處，陸續出現人影。
待到幻象消失不見，方才出現的人影不知何故，也沒了蹤影。
駱青瑤停止誦經，撚著佛珠站起來，扭頭望向城外。
迷霧已散，山川見影。
天象隻是幻境一角，剩下的三座城門怕是不會如此輕易破解。
“天可破，地亦可破。”容墨起身攬住她的肩膀，眉宇間浮起淺淡的笑意。
駱青瑤回頭，餘光落到他身後的街麵上，臉色不由的變了變，轉瞬抓著他躍到裂風背上。“還有人入了此境！”
容墨詫異低頭，果真看到幾道身影從街上閃過，朝著北門的方向快速縱躍。
“追上去。”他出聲吩咐裂風的同時，習慣性抱緊她的腰。“青瑤可知是何人？”
駱青瑤苦笑搖頭。
這幻境布在老國師眼中，能進入之人，多半是來找他們麻煩的，或者隻是沒有任何知覺的幻象。
追上那幾人，裂風落到地上，一臉鄙視的刨著蹄子，口中發出陣陣不悅的嘶鳴。
駱青瑤見來人麵孔陌生，不由的暗自戒備，和容墨一道翻身下馬。
就在這時，四周赫然冒出成百上千的人，皆做同樣的打扮，麵無表情的攻了上來。
駱青瑤嬌喝一聲，打開幽靈傘，同時命佛珠散開。
四象須彌之境，人不受控，物便如舊。
容墨緊跟著她的身影，手中的軟劍脫手而出，幻化出萬千劍影，結成巨網橫掃過去。
狂風乍起，銀色的軟劍將那些幻象打散，緊跟著佛珠，交織幻化出龍形盤旋而下，天地變色。
駱青瑤大駭，收了幽靈傘落到入定的容墨身邊，焦急查看他的臉色。
天書的力量已經被徹底喚醒，不知容墨能否控製住。
垂眸望向他手腕上的佛珠，駱青瑤深吸一口氣，咬開自己的中指滴了一滴血上去，跟著單手豎掌誦經。
那似真似幻的巨龍盤旋頭頂，風雷湧動。
容墨雙眼一片澄明，臉色卻越來越猙獰，似乎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巨龍散去，泛著金光的佛珠纏回駱青瑤的手臂上，而容墨的軟劍也歸為一柄，“咣當”落到地上。
駱青瑤驚醒過來，發現容墨搖搖欲墜，旋即伸手將他扶住。“容墨？”
“青瑤……”容墨揚起唇角，偏頭親她。“朕沒有辜負你的期望。”
話音落地，他的雙眼重重合上，徹底墜入黑暗之中。
駱青瑤心疼皺眉，招呼裂風過來，伸腳勾起地上的軟劍，抱著容墨掠起穩穩騎到馬背上，吩咐它先回珍味樓。
天書的力量太過強大，他為了穩住心神，必定吃了不少的苦。
將他扶進廂房，駱青瑤抬手搭上他的脈，發覺他體內不止內力充沛，還多了一股四處亂竄的真氣，才落下去的心又懸了起來。
天書的力量比她預想的要強大的多……
咬牙將他扶起，她取下戴在中指上的蓮花針刺入他任脈，徐徐運功助他平息那股真氣。
然而那真氣實在太強，意識到真氣倒灌過來，她想要撤回手都不能，隻得調整氣息接納。
過了約莫半柱香的功夫，那股真氣終於平靜下來，跟他的內力融合到一起。
駱青瑤撤回手，並取下金針，再次運功刺入他的督脈。
靜謐中，樓下的街道忽然傳來古怪的動靜。
駱青瑤分神抬起左手，命佛珠散開護住她和容墨，並交代裂風不許亂跑。
裂風口中發出“呼哧”“呼哧”的喘氣聲，上前抬起前蹄搭到她手上。
駱青瑤餘光看一眼散開的金色佛珠，狐疑皺眉。“你是說，你的血能讓他醒來？”
裂風點點頭，看她的眼神依稀多了絲笑意。
“好裂風。”駱青瑤側身頂住容墨的後背，不讓他倒下，跟著取下鞋履上的短刀，在裂風的腿上劃開一道口子，用手接住滴落下來的血滴，喂到容墨口中。
覺得差不多，她飛快掏出錦帕將手擦幹淨，然後給裂風上金創藥。
樓下的動靜越來越大，窗戶被風吹的劈啪作響。
“傷口很快就好，你去看看底下到底怎麼回事，我把容墨叫醒過來。”駱青瑤感受樓下傳來的壓力，後背寒毛直豎。
裂風點了下頭，抬腳挪到窗邊往下瞄了瞄，像似看到了極為可怕的東西，迅速回到她身邊。
駱青瑤見它的鬃毛都立了起來，直覺來的不是人，當即伸手去掐容墨的人中。
須臾，容墨幽幽轉醒，茫然睜開雙眸。
“容墨……”駱青瑤又驚又喜，手忙腳亂的將他扶起來。“又出幺蛾子了。”
“別怕。”容墨揉著額角，暗自運功調息。
來到窗邊，兩人隔著佛珠幻化出來的簾子，伸頭往往下看。
街麵上到處是都是黑色的怪物，似蛇非蛇麵目醜陋不堪，背上背著巨大的龜殼，並冒出陣陣黑氣。
容墨收回視線，轉身回去拾起丟在地上的軟劍，回到她身邊，低頭含笑親吻她的耳朵。“這次我來對付，你安心在此處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