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間,駱青瑤想起皇後寢宮走水,彌漫各處的引魂香,黛眉一豎用盡全力拍出一掌。
她把定魂珠給了容墨,老國師定是知道了此事。
“瑤瑤……”老國師用容修的說話的口吻喚了她一聲,身體被震飛出去,唇角溢出絲絲鮮血。
駱青瑤一聽,頓時大怒。他害死了容修,竟然還妄想以此迷惑她!
再次聚起內力,她寒著臉沒有半分猶豫的攻上去。
“你果然不簡單!”老國師見迷魂術不管用,袖袍一揮,身形隱入濃霧當中,再次吹奏攫魂曲。
駱青瑤惱的不行,又看不到容墨到底在何處,隻得靜下心撚著佛珠運功誦念《清心咒》。
纏在手臂上的佛珠泛起金光,眼前的濃霧卻原來越濃烈,整個皇宮似乎都被籠罩其中。
她分神看了一眼,意識到老國師又在妄圖將她和容墨誘進幻境,當即不敢多想。
不知過了多久,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不在觀星台,禁不住慪血。
默默在心裏罵了句粗,她索性盤腿坐下,放空所有的思緒,垂眸誦念《般若經》。
夢魂顛倒幻境已破,南柯一夢幻境也不複存在,她不知道老國師到底布置了多少幻境,唯有以不變應萬變。
又過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駱青瑤睜開眼,見自己回到了觀星台,隻是濃霧依舊沒有散去,咬了咬牙,抬起左手對著佛珠說道:“去把這些霧弄走,容墨好像丟了。”
佛珠依稀泛起金光,從她的手臂上散開,幻化出無數的珠子卷起狂風,將濃霧吹散。
昏暗不明的光線下,一身明黃龍袍的容墨站在觀星台中央,手中還握著他的那把軟劍。
銀色的劍刃泛著森冷的光,倒影著塔台上的燈火。
老國師已經不見了蹤影,刻著一百零八星宿的青石地麵,依稀落有點點黑色的血跡。
“容墨。”駱青瑤小跑著撲過去,誰知一碰到容墨的身體,旋即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迫使她的元神離開身體。
冷徹骨髓的寒意,從四麵八方席卷過來,碎了一地的七星連珠壁,清晰鋪陳眼底。
“老夫說過,老夫的霸業無人能阻,而真龍便是代替老夫圓夢的最佳人選。”老國師的聲音響起,陰森詭譎的回聲,在地宮內一遍遍回響。
駱青瑤找了一圈,看到容墨站在冰棺前,頓覺生無可戀。
她好容易才把他的魔性壓下去,老國師又來這一手,當真是喪病之極。
閉上眼,她冷靜的感受一番,丟下容墨徑自掠出去。
裝神弄鬼!老國師也在幻境之中,別以為能逃得掉!
找到他藏身的地方,駱青瑤二話不說,旋即將佛珠甩出去。“抓住他,小僧今天要大開殺戒!”
佛珠散開,化作繩索纏射出去,撞碎了他藏身的巨大冰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老國師似未料到由此變故,身影才掠出去,便被縛妖索纏住。
“此珠封印的魂魄已經離開,為何還聽你使喚!”他麵露驚駭,不可思議的瞪著眼。“小丫頭,你到底是何人!”
“你管小僧是誰,小僧今日定要殺了你!”駱青瑤黛眉一揚,話落已經衝了上去,從容誦念《金剛經》。
他真以為占了容修的身子,就能繼續作惡,來惡心她和容墨麼!
“住口!”老國師聽到那經文,驚覺身體開始慢慢僵硬,一種侵入骨髓的陰冷從腳底蔓延上來,臉色當即變了變。
她竟然要超度他,實在可惡!
駱青瑤狀若未聞,趁著佛珠金光大盛,誦經的聲音越來越大。
老國師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眼看就要魂飛魄散,容墨忽然衝出來,以手為刀劈向纏繞在老國師身上的佛珠。
駱青瑤一驚,誦經的聲音頓了頓,佛珠散了一地,複又一顆顆纏回她的手臂。
不過刹那的功夫,老國師抓住機會,又一次逃出生天。
“容墨,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把他給殺了!”駱青瑤埋怨一句,再次豎起手掌念著《清心咒》,逼自己帶著容墨一塊離開。
清醒過來,容墨絕情甩開她的手,頭也不回的從觀星台上掠下去。
駱青瑤站在原地,唇邊依稀泛起苦笑。
功虧一簣。
容墨進了冰宮,肯定看到了這一世的他,是以怎樣狼狽的姿態,眼睜睜看著她和孩子死去,最後自己也死無全屍。
轉過身,她撚著佛珠望向臨華殿的方向,再次打起精神。
沒關係,容墨生氣一次她就哄一次,他忘記她一次,她就再想辦法讓他記起來。
那麼多的苦都吃過了,這點挫折又算的了什麼!
收回視線,她凝神測算了下老國師離去的方向,足尖一點毫不猶豫的追出去。
不過兩天的時間,他竟然不顧危險回到宣城,想必是為了等她的及笄之日。
可惜,她這一次不會讓他如願。
她沒嫁給容墨,更沒為他生孩子,刻在她肋骨之上的第九卷殘卷,也斷然不可能落入他的手中。
循著老國師逃走的方向追出皇宮,她一路施展輕功,沒有半刻停歇,直到進入國師府。
除了在南柯一夢中那一次,她就隻進過兩次國師府的門,卻也知道,他此時逃回此處,必定又對陣法做了改變。
落到大門的牌樓上,駱青瑤撚著佛珠往下看。
光線昏暗,院內的一景一物輪廓模糊。她眯眼看了一陣,抬起左手輕聲命令縛妖索亮起金光。
老國師果真在院內動了手腳,原本平凡無奇的風雪陣,如今變成了凶險異常的七殺鎖魂陣。
不僅如此,他還在陣法之中加上了無數的機關暗器,隻要她進去,怕是用不上幾分鍾就會被射成蜂窩。
斂眉觀察片刻,她放棄了從正門進去的念頭,掉頭掠去後院。
老國師還在院內,隻不過後院的陣法,比前院更凶殘。
伸手摘下幾枚樹葉,她暗暗運功彈出去,瞬間觸動了機關。
漫天箭雨從院內射出來,每一支羽箭上都淬了毒,預料不錯的話,那毒藥中還摻著洗髓丹。
揮起袖袍將羽箭震開,剛想再次射出樹葉,冷不丁聽到急促的馬蹄聲傳來,跟著是白辭的聲音,旋即跳下圍牆。“怎麼回事?”
“國師大人!”白辭明顯鬆了口氣,馬都沒下就道:“立即回神仙府,府中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駱青瑤足尖一點,徑自躍到他的馬背上。“快走。”
白辭喘了口氣,焦急道:“府中收留的孩子都得了怪病,梅妃娘娘似乎也染上了。”
駱青瑤捏緊了佛珠,想到藏在國師府的老國師,臉色頓時一黑。
總有一天,她要親手殺了他!
情況比白辭說的更嚴重,府中的小孩不像是中毒,也不像是被下蠱,一個個手腳潰爛,疼的滿地打滾。
駱青瑤取下戴在中指的蓮花針,挨個給他們施針之後,這才仔細診脈。
“小和尚,奴家知道這病症從何而來。”幽若從梁上倒吊下去,笑眯眯的衝她眨眼。“是雲夢山玉冰蟾的膽汁,隻要碰到便會出現這種症狀,但是脈象和常人無異。”
駱青瑤詫異抬頭。“玉冰蟾的膽汁?”
“對,而且此症猶如瘟疫,凡是接觸到的人,都會立即染上。”幽若又笑,揶揄的口吻。“不過你例外。”
駱青瑤白她一眼,抬腳取下鞋履上的短刀,將中指割破,擠出鮮血滴入染病的孩子口中。
處理完府中的孩子,管家來報,說是府中的下人也都感染了此症,不由的沉下臉。
老國師當真陰險之極,整個神仙府上下,就她沒事,搞不好此症還會在大順三十六城蔓延。
想到這,她趕緊吩咐白辭去取海碗過來。
“主母,此法使不得!”白辭身上也起了大片大片的紅包,碰下便會出血不止。
“少囉嗦!”駱青瑤瞪他一眼,嗓音冷冽的命他張嘴。
白辭看著她,越發覺得自己的醫術白學了,還不如一個使毒的見多識廣。
駱青瑤沒功夫管他想什麼,放了大碗的血,臉色發白的返回暖閣。
幽若跟上去,擔心莫名的拿出一顆丹藥給她。“幽靈閣密不外傳的補血聖品,你快服下。”
“多謝。”駱青瑤接過藥丸,當即張嘴吞了進去。
回到屏風後,她想起幽若從定國公書房盜來的書冊,旋即拿過來仔細翻閱。
“其實也不需要全部用的你血。”幽若在她對麵坐下,得意翹起唇角。“明月庵後山有一汪熱泉,傳聞泉內盤踞著一條赤焰蛇,抓住那玩意取其血,一滴便可救一城的人。”
“此話當真。”駱青瑤把書放下,眼前陣陣發黑。
幽若見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忍不住出手封了她的穴道。“小和尚你可別死,奴家長這麼大就你一個朋友。”
駱青瑤僵著身子,苦笑連連。“我不死,就是覺得累了。”
“那你先歇息,奴家在這陪著你。”幽若還是不放心。
駱青瑤無語,索性也懶得運功衝開穴道,乖乖閉上眼。
幽若吐出口氣,守著她睡著了,這才開門出去,把青玄叫過來,一起將她扶到榻上躺下。
安頓好她,兩人退出暖閣,見管家又一臉菜色的跑過來,不由的雙雙蹙眉。
“會不會真被奴家說中,整個宣城的人都染病了?”幽若低聲驚呼,下意識回頭看了眼暖閣的門。
小和尚若是再放血,是真的會死的。
青玄抿著唇,臉色不太好看。如果是全城染病,駱青瑤要放多少血,才能把所有人都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