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幻象散去,仿佛剛才看到的,根本不存在。
駱青瑤呆呆的望著眼前的乾坤棋盤,回頭見裂風還在,頓時驚喜交加。“裂風!”
裂風上前,低下頭溫順的蹭了蹭她的掌心。
駱青瑤抱著它的脖子,難受的閉了閉眼,扭頭望向棋盤。
容修曾說,夢魂顛倒幻境乃是南柯一夢演變而來,既然乾坤棋盤在,那麼她隻要破了棋局,南柯一夢的幻境便徹底破解。
她要找到容墨,也相對容易的多。
捋清了思緒,她漸漸冷靜下,神色專注的研究棋局。
上次她在南柯一夢中破了棋局,怎麼破的她一點印象都沒有,而且也不知道這棋盤允不允許她悔棋。
伸手撚起一顆白棋,她猶豫許久還是沒能落下去,隻好回頭跟裂風閑聊。“裂風,你會下棋嗎?”
裂風眼神鄙視的搖頭,不過還是上前一步,低頭望向棋盤。
“算了,還是我自己琢磨吧。”駱青瑤把棋子丟開,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爾後又重新拿起一枚白棋。
無念即是有念……駱青瑤想到這,頭更疼了。師父教她怎麼破解南柯一夢,卻沒教她怎麼解開乾坤棋盤的第三局殘局。
她上次是走了狗屎運才破了一局,總不能每次都靠這個吧。
斂眉沉思片刻,她煩躁的白棋放到一旁,伸手撚起顆黑棋。“裂風,要是這個該死棋局解不開,我就沒法帶走棋盤了,帶不走棋盤容墨可能就回不來了。”
裂風懶得再看她,扭頭走開,自己到海棠花樹下玩去。
“你個沒良心的。”駱青瑤嘀咕一句,扔了手中的黑棋,重新撚起一顆。
已經是第四顆棋,再解不開這殘局,棋盤會不會原地爆炸?
落子的瞬間,被她丟開的棋子自行回到棋盤上。
駱青瑤大怒,揚手就把所有的棋子都掃了下去。“什麼破玩意,不就是欺負我不會下棋麼,有本事你再恢複啊。”
“嘩嘩”作響的聲音響了一陣,落到地上的棋子陸續飛回棋盤,那棋局還是原樣。
駱青瑤丟了幾次棋子,棋局都自行恢複成原來的樣子,氣得她一頓亂下。“把你下成死局,看你還嘚瑟!”
棋子落盤的聲音劈裏啪啦的響了一陣,棋局走進死局,棋盤上的線條泛起金色,棋子開始不住的振動。
她感覺到桌子似乎也在搖晃,臉色變了變,趕緊招呼裂風過來。“我好像闖禍了,你別亂跑。”
裂風回到她身邊,低頭瞄了一眼棋盤,馬臉上的神色不太好看。
駱青瑤心虛的摸了摸鼻子,無意間看到棋盤似乎移開了位置,當下一喜,旋即伸手捧起。
原來好似生在桌子上的棋盤到了她的手中,瞬間縮小的隻剩巴掌大。
“裂風,裂風,我們可以去找容墨了!”駱青瑤寶貝的把乾坤棋盤收進荷包,順便把桌上那兩個小小的,差點看不清的棋笥也收進去。
拉上荷包的繩子,耳邊驟然傳來地動山搖的動靜。
她翻身騎到裂風背上,焦急催促。“快走!”
裂風吃驚揚蹄,方才待的地方一寸寸消失,而方才跟著駱青瑤一起去過的草廬,竟慢慢現出原樣。
昏暗不明的天空此時亦漸漸變得明亮,地上的積雪映照著刺眼的陽光,白茫茫一片。
老國師和池貴妃依舊站在台階上方,而容墨和容修則跪在台階下。
駱青瑤也驚呆了,抱著裂風的脖子,遲疑出聲。“裂風,我沒看花眼對不對,容墨真的在。”
裂風點了點頭,慢慢落到地上。
台階上的老國師看到駱青瑤,眼底露出幾分不可思議。“你竟然解開了殘局?!”
“小僧天賦異稟,棋藝卓絕,你沒想到吧。”駱青瑤輕叱一聲,抬腳走到容墨身邊,伸手去拉他。“容墨,你起來。”
“小師父,本王不認識你!”容墨甩開她的手,看都不看她一眼,而是拱手望向老國師。“師父,此人為何闖入。”
老國師唇邊勾起一抹詭譎的笑意,淡然開口。“此妖僧禍國殃民,便是她將你們母妃囚禁於此。”
駱青瑤俏臉一沉,手中的佛珠隨即滑了下去,裹著千鈞之勢攻向老國師。“小僧今日要送你入黃泉!”
一把年紀,居然倚老賣老往她身上潑髒水!
池貴妃分明是被他囚禁在此處,若不是乾坤棋盤的殘局走入四局,那夢魂顛倒的幻境根本沒法破。
出手的瞬間,容墨也抽出腰間的軟劍,與她一同殺上去。“師父既已年邁,確實無需過多插手朝中之事。”
“容墨你……”駱青瑤錯愕,甩出去的佛珠比他的軟劍慢了一步,眼睜睜看著那軟劍刺入老國師的胸口。
“你!”老國師瞪大雙眼,話都沒說完整個人便散做一團青煙。
始終跪著不動的容修,這時忽然動了下,手持玉笛招式淩厲地偷襲容墨。
幸虧裂風反應及時,一腳將他踢飛。
容修落到草廬附近的樹尖上,口中發起陣陣陰森的冷笑。“真龍入魔,老夫的霸業無人能擋,哈哈哈哈~”
駱青瑤聽著那笑聲,心中一痛,喉嚨泛起陣陣腥甜,張嘴吐出大灘鮮血。
容修……他走了。
站立不穩的晃了晃,她軟綿綿倒在裂風身上,眼底泛起層層水霧。
他欠的債終於還了,而她所欠,依舊遙遙無期,沒有償還之日。
黃泉千年,不見天日,不見活人,不知空無師父,是否會在黃泉接他,並送他一程。
“母妃,我們走。”容墨好似不認識她一般,上前攙住池貴妃的胳膊,麵容冷肅。
池貴妃望著駱青瑤,眼底藏著幾分憐憫,經過她身邊時輕輕歎了口氣。“你也走吧,幻境已破。”
駱青瑤無力的擺擺手,翻身騎到裂風背上,難受抱住它的脖子。“去白龍寺,我要見師父。”
裂風口中呼呼吐著氣,揚起四蹄。
回到白龍寺,天色已經近黃昏,白雪覆蓋下的廟宇多了幾分肅穆莊嚴,亦多了幾分冷清。
駱青瑤讓裂風停在雲台之下,撚著佛珠一層一層往上走。
十二層雲台,加上六層塔樓,正好十八層。
她之前從未覺得這雲台高,也不曾想過,容修為何屢屢幫她。
如今走上這一遭,前塵往事好似一場夢。
走到最後一層,空無師父的身影融在一片雪白之中,模糊又遙遠。
“師父,我想去見他。”駱青瑤撚著佛珠,平靜開口。“我想起來去輪回之時,容修跟我說了什麼了。”
“去吧,他再過幾個時辰,便要去輪回了。”空無師父眼濕濕的望向遠處。“緣起緣滅,成佛成魔,不過一念之間。”
駱青瑤扯了扯唇角,撚著佛珠垂首入定。
裂風緊張的守在她身旁,口中不斷呼出大團大團的白霧。
空無大師回頭,不悅的斜乜它一眼,嗬斥道:“我是她師父,還能害她不成!”
裂風“呼”的又吐出大團白霧,漸漸安靜下去。
“不服氣是吧,要不是老衲不吃葷,還真想把你扒皮吃肉,哼!”空無大師沉下臉,輕輕晃動手中的金剛鈴。
“叮”的一聲脆響,駱青瑤睜開眼,順著眼前出現的小路,飛快往前走。
漫天紅雨落下,奔騰不息的忘川河漸漸露出全貌。
“容修!”駱青瑤按著記憶,找到三生石,笑中帶淚的望著微笑而立的容修。“我來送送你。”
“終於等到這一天,一千年了,我以為你再不會跟我好好說話。”容修抬起手,溫柔擦去她眼角的淚。“不要哭,容墨的魂魄已經齊全,你一定能帶他回去的。”
駱青瑤怔怔望著他,眼淚落得更凶。“值得麼?”
容修含笑點頭,將沾了她的眼淚的食指點到她的三生石上。“這一魂在此伴我千年,我也不算太寂寞。”
駱青瑤心中又是一痛,眼前陣陣發黑,禁不住嗬斥道:“容修,你在做什麼!”
容修依舊笑著,將剩下的眼淚點到容墨的三生石上。“瑤瑤,我這一走,再見你的機會微乎其微,唯一能做的,便是把你刻在三生石上的魂魄叫醒。”
“不用,我有定魂珠。”駱青瑤伸手攔他,誰知卻被他躲開,聽到他說。“你不曾為容墨落淚,何時你為他神傷難過像為了我這般,他的魔性便會散去。”
駱青瑤怔怔出神,竟是無言以對。
容修低低的笑了聲,轉頭望向開滿河岸的彼岸花,幽幽歎氣。“你可知為何每次輪回,你都必須要出家?那是因為每一世,你的魂魄都不全,隻有在離縛妖索近的地方,才能正常生活。”
駱青瑤詫異抬眸,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那容墨呢?他的魂魄既然已經被封進縛妖索,為何沒有任何的異樣。”
“那定魂珠從小就在他身上啊。”容修又笑。“瑤瑤變笨了,他這一世是三魂七魄齊全的,封在縛妖索內的一魂一魄回去,自然會把現有的擠掉,故而入魔。”
駱青瑤沉吟片刻,終於拐過彎來。“那我今後該怎麼做?”
“當好你的國師。”容修抬手,如千年之前般,輕輕揉了下她的腦袋。“時辰到了,我也該走了。”
“容修……”駱青瑤又紅了眼眶,訥訥出聲。“謝謝你。”
“是我欠你們的,有緣再見。”容修抽回手,瀟灑轉身。
駱青瑤站在三生石旁,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橋的另一端。
“叮”的一聲,金剛鈴響起,駱青瑤猛然回魂,幽幽睜開眼望向眼前的空無師父,撒嬌的口吻。“我好難受……”
“又不是我難受。”空無大師收起金剛鈴,眯眼望向宣城的方向。“乾坤棋盤你已經拿到,來年中秋切莫忘了回來。”
“容墨要是不醒怎麼辦?”駱青瑤見他又要走,頓時不悅瞪眼。“你總得教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