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想也不行麼

正是深秋,林中紅葉遍布,地上的枯葉厚厚一層,踩到腳下,不斷發出“沙沙”聲。

白霜停下來,確認自己沒被人跟蹤,旋即模仿鳥叫的聲音。

過了一陣,林中飛鳥受驚,撲棱著翅膀飛上天空,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徐徐踏空而來。

白霜挑了挑眉,唇角戲謔勾起。“秦王可是抓到人了?”

容修麵無表情的望著她,並未答話。

他的沉默讓白霜感受到了幾許壓力,不得不收斂戲謔的神色,嬌俏動人的臉龐轉瞬覆上寒冰。“她如今似乎去了大營,秦王可有法子將她帶走。”

容修依舊不說話,手持玉笛翩然轉過身去。

駱青瑤竟然又回到容墨身邊,是因為她手上那串珠子的緣故麼……

沉默良久,他足尖一點,徑自施展輕功離開。“今夜子時,本王自會去抓人,你切莫輕舉妄動。”

白霜吐出一口氣,定定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唇邊浮起一抹冷笑。

子時,真是個非常不錯的時辰。

南蜀大軍夜襲,屆時容墨肯定不在帳內。就算那假和尚武功再高強,也沒法逃出她布下的天羅地網。

原本她並不知曉,那假和尚跟容修之間還有糾葛,今日她離開大營後,她親自跟過去,才知道容修要抓她。

他們兩人在林子裏交手,容修忽然敗走,她覺得有古怪遂跟上去,不想竟被他給認了出來。

容修要人,正好,她想趕人。

隻是她沒想到,那假和尚竟然又回到大營,還藏在容墨的中軍帳內。

大順國的新任國師,不但是個女兒家,還跟當朝王爺牽扯不清,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能傳出去!

容墨將來是要當帝王的人,此等汙名一旦背上,朝中老臣定然不會同意讓他登基稱帝。

而他的王妃,除了自己絕不會有第二個人選!

白霜牽著馬兒走出林子,翻身騎上去,神清氣爽的往大營的方向疾馳而去。

她走後不久,南宮瑞從林子裏出來,狐疑皺眉。

奇怪,那小和尚怎麼會得罪容墨的人?還是追月七子中,最是狠辣無情的白霜。

此女武功高絕,從不以真麵目見人。

若非他時常跟蹤南宮澈,否則都不知道,江湖中讓人聞風喪膽的逐月仙子,竟然是容墨的手下。

眯眼望向大順大營,南宮瑞沉吟片刻,吹響口哨叫來自己的寶馬,急急奔過去。

那小和尚千萬不能死,他還等著他給自己治臉呢。

——

大順大營中軍帳。

駱青瑤歪在椅子上,小腿一晃一晃的抖著,心不在焉的看著容墨畫布陣圖。

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忘了她?

從她出現到現在,他始終沒給她好臉色,就好像他們從來沒認識過一般。

視線在他手中的狼毫上定格一秒,想起他能感應到自己身上有傷,眸中依稀滑過一抹狡猾的笑意。

取下戴在中指的蓮花針輕輕一抖,盤成數圈的金針瞬間變直。

她抬起左手,左右端詳一番,開始慢條斯理的剔指甲。

容墨感應到她的心思,唇角幾不可見的滑過一抹愉悅的弧度,目光又回到南蜀的布陣圖上。

白霜查到南蜀的精騎營今夜會突襲,他尚未想到更好的應對法子。

大順兵力不足,若是正麵迎戰,傷亡定會慘重。

“紮營的地方四周開闊,無論南蜀從哪個方向過來,這邊都能在第一時間知曉。”駱青瑤捏著金針,有點猶豫要不要真的紮下去。

畢竟是自己的肉,會疼。

“國師此話何意。”容墨抬眸望向地形圖,依稀想起她第一次入宮,獻給父皇的布防圖。

距離天黑還有幾個時辰,此時布防也來得及,隻是南蜀安插在大營附近的探子肯定不少。

“沒什麼意思,我隨便說說的。”駱青瑤捏著金針的手有點抖,略略上挑的黛眉深深皺起。

著急或者采血的時候,一針紮下去是感覺不到多疼的。

最怕徐徐推進,又不是紮在穴位上,能疼死個人。

容墨側眸,悄悄看了一眼她皺著眉頭的樣子,再次掀唇。“國師有話不妨明說。”

“小僧真的沒什麼話要說的。今夜吹南風,讓人找一堆潮濕的枯葉點上火,然後灑些迷藥進去,兵不血刃就能把南蜀過半的兵力生擒。”駱青瑤閉上眼,狠心紮了下去。

容墨皺起眉頭,目光深深的望著她。“國師這是在作甚?”

她傻的嗎,竟然拿針紮自己的手指頭,那麼疼。

“手滑了下。”駱青瑤見他好像完全感覺不到,頓時沮喪的收起蓮花針。

容墨感應不到她身上的痛了,難怪中午被司徒妍的暗器傷的時候,他沒有出現。

坐直起來,她悶悶不樂的丟了一隻瓷瓶過去,起身躲到屏風後,閉上眼的倒進床榻裏。

他一點都不在意她了,留下來真的好沒意思,還不如回古刹聽景煥撫琴呢。

景煥救過她還會彈琴,武功肯定也很高,不然不會千裏迢迢給她送書過來,臉上不見半分倦色。

如果非要嫁人的話,他也不錯。

還有青岩師兄呢,容墨之前說的其實不對,她認識的人不光是容霄和容旭,最不濟南宮瑞也可以考慮的。

正想的出神,冷不丁聞到熟悉的伽南香,驚的她一下子坐了起來。“容墨你幹嘛?”

他怎麼無聲無息的就過來了!

“國師既然領了父皇的密旨,就老實呆在大營,隨本王一道退敵。”容墨眯著雙眸,眼底黑氣繚繞。

這才半天不到的功夫,她就想著要嫁給這個嫁給那個,到底有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你說的,不許反悔。”駱青瑤眨了眨眼,伸手去抓他的袖袍。“容墨,我受傷了……”

容墨看著她那雙白皙細嫩的小手,眉峰無意識壓低。“傷了何處。”

駱青瑤得逞的勾了勾唇,解開腰帶,把外袍脫下來,露出裏邊的中衣,抬手指向被暗器刺中的地方。“司徒妍給我下失魂蠱……”

容墨順著她的指尖望去,見衣服上還染著淡淡的血跡,星眸黯了黯。

幸好她百毒不侵……

白楓派出去的人一早就回來稟告,說她遇到了南宮瑞和司徒妍師徒二人,卻並未提過她有受傷。

若是提了,他無論如何都會去救她。

抿了抿唇,他硬邦邦的開口:“要不要給你上藥?”

“不用了,不過是小傷。”駱青瑤低頭把外袍穿好,順便告訴他,自己跟容修交手之後,出現的奇怪狀況。

“你不能殺他。”容墨目光沉下去,深邃如夜空的星眸,空餘無盡的黑色。

空無大師救他出隕星陣陣眼之時,提醒過他,不可讓駱青瑤對容修起殺心。

那縛妖索原本選中的人,是容修。

在沒法子解決縛妖索離身,她便會昏睡的難題前,她最好不要見容修。

“為什麼,難道是因為,他是縛妖索真正選中的主人?”駱青瑤不悅皺眉。“想也不行麼。”

“不行。”容墨不容置喙的丟下兩個字,轉身繞過屏風,回到桌案前坐下。

駱青瑤撇撇嘴,又閉上眼倒進床榻裏。

要不是那個夢,她無緣無故,根本不可能會想著要殺容修。

她誰都不想殺,也不想跟人鬥狠。

躺到天黑,駱青瑤爬起來跟容墨一起用過晚飯,隨即換上兵卒的衣服,跟他帶領一隊精兵出營,前往南蜀大營附近布置火堆。

夜涼如水,一輪半圓的月亮斜斜掛在天空,南蜀大營四周的群山輪廓模糊。

布置好準備起火的柴堆,駱青瑤又給了容墨一隻瓷瓶,神色淡淡的撚著佛珠,抬頭望天。

貪狼依舊不見蹤影,然而容修卻活生生的出現在她和容墨麵前。

若是七星幻影陣的作用,那老國師為何還要讓司徒妍追殺南宮瑞,奪回玉淨蓮?難道是擔心被容墨奪走,壞了他的計劃麼。

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容修其實早就醒來!

在他的計劃中,容修是最關鍵的一環,沒有他身上的符文,他根本不可能會得到無字天書。

“在看什麼?”容墨抬頭,銀色的麵具折射著清冷的月光,看起來有些可怖。

駱青瑤收回視線,淡淡搖頭。

看來,南宮瑞這個小廝,她還是帶在身邊比較妥當。

司徒妍肯定還會出現,到時候製住她,就能知道老國師是否知情容修已醒之事。

容墨見她不肯說,抬手按了按眉心,叫來白楓囑咐一番,麵沉似水的望著不遠處的南蜀大營。

南蜀二十萬大軍,即便沒法生擒一半的兵力,今夜也要挫挫他們的銳氣。

進入亥時,四周開始起風,寒意絲絲入骨。

駱青瑤抱緊雙臂,不住的跺腳。

早知道就該多穿一件衣服,快冷死她了。

容墨不說話,他身上穿著鎧甲,沒法脫下給她禦寒。

站了一會,夜色中走來一人,手中抱著一件狐裘鬥篷,快步過來停在駱青瑤身後,輕輕的給她披上。

容墨盯著那張跟自己臉上幾乎一樣的銀色麵具,眸光微涼。

南宮瑞是怎混進來的!

駱青瑤詫異回頭,見是南宮瑞,嘴角不由的抽了抽。“南宮施主是不是太閑了些。”

“不是很閑,知道國師大人親自上陣殺敵,小的自當鞍前馬後。”南宮瑞衝她笑了下,傾身湊過去,狗腿的跟她耳語。“本君給你的蠱蟲,還有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