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極為緩慢地吃著早餐，其間海叔遠遠地望了好幾次，看起來是有點著急了。而他的著急傳遞著一種信息，也就是說，容複快要等不住了。
看著宇文晏終於放下了筷子，雲舒這才跟著放下，然後隨著他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邁入正廳，那坐在椅子上的兩個人就望了過來。
容複手裏正端著茶盞，倒還從容。宇文雙在看到宇文晏的那一瞬，手指捏住了衣角，透露出了幾分緊張。
若是不計算當初在宮中長春亭見過的那一麵，這一次應該是自她從閑雲莊離家出走以後，第一次正式與宇文晏見麵，緊張，不安，或是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激動，都是正常的。
“讓五皇子與皇子妃久等了！”
宇文晏開口的話還算客氣，可語氣卻是他慣常的不鹹不淡。
容複放下手中的茶盞，“晏公子客氣了，我知道晏公子是大忙人。再說了，如今我們也算是一家人，自是不必客氣。”
一家人？這三個字好有意思！
雲舒瞧著容複那偽善的臉孔，突然間明白他今日登門造訪的目的了。
對方畢竟是皇子，宇文晏還算給他麵子，沒有坐主位，而是在容複對麵的客座上坐了下來。雲舒坐在他旁邊。
“五皇子說笑了，我宇文晏一介草民，不敢與五皇子稱為一家人。”
宇文晏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讓容複的臉微微一僵，可他的話並無半分無禮，難挑出錯處，所以他即便不爽也不隻能忍著。
但宇文雙聽見這話卻很明顯不是個滋味兒了，她望著宇文晏，眼眶紅了，應該是礙於容複在一旁，所以隻是飛快低下頭，努力壓抑著即將崩潰的情緒。
空氣裏飄著一絲絲的尷尬，也有隱隱的火焰，氣氛實在微妙。
然後，容複突然笑了，笑聲沉悶地從胸腔裏散發出來。
在與容複不多的幾次接觸中，雲舒是很少見到容複笑的，她幾乎以為他是不會笑的，所以他此刻突然發笑，讓人有點毛骨悚然。
也就在這時，容複突然朝她看了過來，挺深的一眼，讓她心頭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他突然笑著開了口，“我記得前不久晏夫人來到我府上探望雙兒，不是還說閑雲莊算得上是雙兒的娘家麼？如今與我成婚以後，按照禮數，理應來拜訪你們的。”
正大光明去找過宇文雙的事兒，雲舒還沒跟宇文晏說過，這會兒容複突然提起，她有點兒心虛，不禁朝著宇文晏看了過去，生怕他想多。
可他表情淡淡地，似乎並沒什麼反應，也沒有回應容複的話。
想了想，雲舒突然一笑，“五皇子，其實有些話我早應該想說了，可我這個人向來又嘴笨不會說話，很怕說得不對就得罪了您，既然您說是一家人了，相必說錯了五皇子也不會怪罪，那我也就直說了。”
她第一次說自己嘴笨不會說話，嗯，這大概是她最謙虛的一次了。
容複眯著眼，盯了她好一會兒，似乎是在猜測她想要說什麼。雲舒始終麵帶禮貌而疏離的微笑。
“但說無妨。”容複還算沉得住氣。
雲舒一彎唇，“那我就說了，雙兒能嫁給五皇子也是她的福氣，不過五皇子，雙兒從前也是被捧在掌心裏長大的，還望五皇子待她好一些，如今都成家了，百花樓那種不幹淨的地方就不要去了。”
容複臉色微凝，但見她笑容無害，似乎所說都是肺腑之言，無比真誠。
“五皇子，我這個人就是說話直，您可千萬不要介意啊！”雲舒又故意惶恐地補上一句，讓人想介意都開不了口。
看到宇文雙小心翼翼地看向容複，雲舒越發肯定心中所想，宇文雙是有些畏懼容複的。
依她從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見到宇文晏早就撲過去明快地喊晏哥哥了，而見到她正常的反應也應該是杏眼圓瞪，開口便是嘲諷。如今她變得不一樣了，麵對他們她竟然不發一語，神態裏不難看出懦弱與膽怯。
雲舒突然有些想念從前的宇文雙，雖然那時候她總是跟她過意不去，實在令人討厭，但那時候的她是鮮活的，是真實的。而如今的她，雖然端莊了，矜持了，卻沒了生氣。
容複伸手握住宇文雙的手，眼神溫柔，“晏夫人放心，雙兒是我的人，我自然會待她好的。”
容複是一個多變的人，他的溫柔裏藏著刀，可宇文雙太單純，她看不到他溫柔背後的東西。或許她就是被容複的虛偽，他假意的溫柔給欺騙了。
雲舒突然起身走向宇文雙，拉住她的手，“雙兒，你難得過來，到我房裏去，我們說說話。”
感受到宇文雙的手縮了一下，她又看向容複，笑著說，“五皇子，我與雙兒多日不見，有許多體已話想說一說，女人之間的話是不便說給你們聽的，你不會介意吧？”
容複淡淡一笑，拍拍宇文雙的手，“去吧。”
倒是表現得坦蕩，而他的內心是不是真的這麼明亮呢？或許總有一天，她會把他的麵具撕下來。
兩人走在府中，春曉和小桃遠遠瞧見了，不由驚奇，“那不是大小姐嗎？”
“聽聞大小姐嫁給了五皇子呢，大小姐真是好福氣！”
她們的聲音雖小，但還是傳進了兩人的耳朵裏。
“你呢，你也覺得是好福氣嗎？”雲舒淡淡地問身旁的宇文雙。
宇文雙雙手交握，緊了緊，“自然，嫁給五皇子是我心甘情願的！”
“那就好。”雲舒笑著。
宇文雙突然停下腳步，“有什麼就在這裏說吧，不必走遠了。”
回頭看著她，雲舒淡淡一笑，“你如今是堂堂五皇子妃了，怎麼好讓你站在這裏說話？走吧，已經不遠了。”
說著她繼續往前走，宇文雙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跟了上去。
聽見後麵傳來的腳步聲，雲舒勾起了唇。
她知道她會來的！
邁進房中，雲舒關上了門，一把拉住她的手，撈起了她的袖子。
手臂上，幾道傷痕頓時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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