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九黎蹲在地上,望著陸邵欽漸行漸遠的背影。
整個人如同被抽去骨髓一樣,幾乎要癱軟。
可是她不敢哭泣,不敢發出聲音,她怕哭聲傳到對方耳朵裏,會讓他回過頭來,看到自己的脆弱與無助。
直到男人坐上了黑色轎車,一騎絕塵地離開了她的視線。
她才忍不住,洶湧地流下淚來。
她就知道,在她那樣決絕地拒絕他之後,他一定會選擇尊嚴,離開自己的。
他們都是那種死要麵子的人。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終於選擇離開的那一刻,她的心口,卻如同被鋒利的電鑽狠狠切割到血肉橫飛般疼痛。
她仿佛聽不到任何聲音,也再看不到任何事物,眼前一片漆黑。
她隻能感覺到洶湧的悲傷從心底湧出來,然後順著眼眶瘋狂地溢出體外。
可是不管眼淚如何地流,她還是被悲傷的情緒,撐得滿滿的,沒有一絲一毫的緩解。
“阿黎,你怎麼樣……”
好一會兒,宴九黎才感覺丟失的魂魄重新回到體內。
她感覺有什麼人在瘋狂搖晃著自己的身體,焦急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我,沒事。”
她低著頭,習慣性的回答。
“怎麼可能沒事,你知道嗎,你剛剛差點……”
說到這裏的時候,顧星辭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他也希望宴九黎沒事,希望宴九黎忘記那個男人,希望她能夠幸福的生活下去。
可是她回Z國,隻是短短的一個多月,再見到他的時候,卻已經再次陷進去,還陷得那麼深。
他望著這樣的她,心疼得無法呼吸。
可是,他能做的,卻隻是默默陪伴在她身邊,沒有資格再前進一步。
“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裏?”
宴九黎眨了眨眼睛,勉強站起身,不想在之前的問題上多做糾纏,而是開口轉移了話題。
顧星辭見她的情緒微微轉好,這才板起臉來:“你還說,你回來這麼大的事情,也不通知我一聲?”
“是不把我當朋友嗎?”
他一向溫柔,眼角微微下垂,一雙眸子認真看著別人的時候,總給人一種深情款款的模樣。
此刻他雖然板著臉,可是那溫柔的氣質卻還在,更何況,他的內心,是那麼關心她。
眼神無意間泄露出他的情緒,是金絲框眼鏡也無法阻擋的深厚情誼。
“我怕你還在忙伯母的事情。”宴九黎垂眸,有些心虛地躲避著他的眼神:“我不敢打擾你。”
“你果然沒有把我當朋友!”
顧星辭歎了口氣,語氣中有些不悅:“我母親的事情都已經辦好了,她最後走得也很安心。我很欣慰。”
“那就好。”
“所以,不要岔開話題。”
顧星辭屈起食指,在她的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你說你這麼做,地不地道?”
“抱歉。”
宴九黎自知理虧,忙低著頭,扯著他的袖口,低聲道歉。
“既然知道錯了,說罷,你要怎麼補償我?”
“補……補償?”
宴九黎有些懵,顧星辭一向很溫和,這一次,居然主動說要補償?
“是啊。”
“我,我不知道。”宴九黎沒想到,也不知道他想要什麼,於是隻能無辜地瞪著眼睛看著他。
“既然如此,那我來提出補償措施,你不可以拒絕。”
“既然你不把我當朋友,那我就罰你……當我一個妻子,陪我去個地方。”
顧星辭開口。
“哎?妻……妻子?”宴九黎瞪圓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望向他。
“是啊,你不是答應我母親,說要嫁給我的嗎?”
他抓起他的雙手,悠悠開口:“我今天原本就打算去祭拜一下母親,正好遇到了你。”
“既然你曾經許諾過要嫁給我,那麼至少,在母親的墳前,告訴她這個消息——就算是假的也好。”
宴九黎一下子想起那個婦人溫柔的麵孔,她拉著自己的手,笑容如同看見天使般慈愛。
“謝謝你,我馬上要離開了,但是有你陪在星辭身邊,陪他走完後半生,我很放心。”
婦人的話,猶如昨日才說過一般,讓她記憶猶新。
何況,眼前的男人,真的是幫了自己良多。
無論是自己的病,還是每次自己遇到危機時,他恰好地出現。
就像這次,如果不是他,自己早就被幾個混混帶走。
“好。”
宴九黎點頭答應著。
顧星辭笑著,牽著宴九黎的手,朝著車子走去。
兩個人坐上了車,顧星辭靠過來,溫柔地為她係上安全帶。
宴九黎禮貌的想要推開:“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沒關係,麻煩了你這件大事,讓我為你做一下這些小事,也是應該的。”
顧星辭的笑容依舊那麼溫和。
隻是掩藏在金絲邊眼鏡下的眸子裏,藏著深深的悲傷與愛意。
他隻是……想在每一個和她在一起的時光中,盡可能地為她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
他知道,她的感情不在他身上;她最終的歸宿也不是他。
他沒有去奢求。
那些愛而不得和無法言喻,最終被他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成為永遠不會出口的秘密。
被他塵封。
可是,能夠更加靠近她一些,確是能夠緩解他相思之苦的良藥。
就這樣看著她,讓他可以在苦澀的暗戀中,得到一絲絲的慰藉,讓自己可以不要那麼難過和心痛。
二人都各懷心事地坐好,顧星辭坐直了身體,開鎖,啟動了油門。
隻是他們誰都沒有想到,其實在道路的轉角處,原本以為已經遠去的男人的車,卻悄悄地繞回來。
就停在不遠的地方,車裏,有一雙猩紅的眼睛,就那樣,靜靜地,靜靜地望著他們。
男人的拳頭死死捏著,眼神瘋狂而又充滿了傷痛。
“大哥……”坐在他身邊的陸逸晨總覺得,下一秒,自家大哥就會跳起來,朝著那輛車飛奔過去,舉起拳頭,砸碎車身玻璃,將大嫂從車子裏扯出來。
他有些怯生生地開口詢問:“他們,已經開走了。”
“要不然,我上去攔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