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在宴九黎和宴秋白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陸邵欽將那杯香菜榨出來的黑暗料理一飲而盡。
然後,他麵色一變,站起身來。
“我吃飽了,你們慢吃。”
他抿著唇,一步步朝著樓上走去,那背影,有一種孤獨的倔強。
宴九黎沒有動,呆呆地望著眼前空空如也的粥碗和杯子。
他居然吃了。
那平日裏他最討厭的,聞到都會皺眉的香菜。
那麼多的香菜……
他居然一口不剩地全部吃完了!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麼重物,轟然倒地。
宴九黎心下一驚,轉過身去。
那個剛剛還一臉倔強的男人,此時已經倒在了客廳的地毯上。
瞳孔猛縮,宴九黎感覺自己的心髒漏跳了一拍。
“爹地!”
宴秋白一聲驚呼,提醒了宴九黎。她飛快跑過去,扶起陸邵欽沉重的身子,將他翻轉過來。
他原本應該是準備上樓,可是還沒來得及邁上台階已經昏迷。腳上一空,腦袋狠狠砸在了階梯上,額頭一片青紫。
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男人忍不住瑟縮了一下,眉頭皺得很緊,臉上的表情異常脆弱。
“陸邵欽!”
她搖了搖他的身體。
他沒有反應,額頭卻慢慢浮出一頭的薄汗。
“阿宴……”
他呢喃中不知怎麼,就如同擁有了感知能力般,一下子抓住了宴九黎的手。
宴九黎猛地一縮手,卻沒有縮回來。
那人抓得是那麼緊,緊得讓人略有些心疼。
“陸邵欽,你是不是有病!你抓著我幹什麼!”
宴九黎罵道。
而男人,緊蹙著眉頭,眼睛緊緊閉著。
任由她如何叫罵,都一動不動地不鬆手。
宴九黎無奈,想叫人又騰不開手拿電話,最後隻能求助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陸子臣”。
“臣寶,你知道你陸逸晨叔叔的電話嗎?”
站在一旁的宴秋白趕忙拿出之前在臣寶房中找到的手機,找到相應的電話拔了出去。
索性陸逸晨因為擔心自家大哥,送走了莊瑾瑤他們,就一直在別墅附近的咖啡廳等著。
此時接到電話,沒出五分鍾就已經趕了過來。
他力氣很大,配合宴九黎將昏迷的陸邵欽扶到了床上。
宴九黎幫忙將陸邵欽的外套脫去。
然後,她忽然被男人背後傷口上滲出來的血跡驚住了。
男人白色綢緞的居家服上,有半邊都被染成一片嫣紅。
宴九黎差點忍不住,想要爆粗口!
這特麼什麼人啊!傷口都已經這樣了,居然還一聲不吭地和自己賭氣?
隨後,男人脖子上,臉上的小紅點,引起了宴九黎的注意。
“這又是什麼?”
她皺眉。
“咦?大哥他……怎麼會?他不可能是吃了香菜吧?”
陸逸晨皺著眉,小心翼翼地將男人的居家服也脫了下來。
隻見陸邵欽裸露出來的皮膚上,密密麻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的小顆粒。
“怎麼會這麼嚴重?”
“你說香菜?”宴九黎皺眉:“香菜怎麼了?陸邵欽不是隻是不喜歡吃香菜嗎?”
“不是,他不止是不喜歡吃,而且香菜過敏。吃了就會渾身起疹子。”
陸逸晨一邊撥通了呂醫生的電話,一邊飛速解釋道:“大哥三歲之前被爺爺說不能挑食,強迫他吃了一盤香菜,然後就被送進醫院差點就搶救不過來了。從此陸家餐桌上就見不到香菜了。”
宴九黎這才知道,原來他之所以那麼厭惡,還有這一層原因。
那他剛才……
他還受著傷,生著病,抵抗力越發的低了。
可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將她夾給他的菜,將她榨的香菜汁,全都……
宴九黎不知道這個人怎麼想的:“他是腦子有病麼?這麼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陸逸晨扶著床上人,目光卻直直地望向宴九黎。
他開口,一字一句異常清晰:“大哥他,一直將你看得比他自己的性命還重要!”
宴九黎輕哼一聲,沒有回應。
前不久,她才聽說,他要娶宴子衿,怎麼還沒幾天的功夫,他就將自己看得比他的命更重要了?
呂醫生來得很快。
不過,他在看到宴九黎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你是……”
宴九黎朝著呂醫生笑了一下:“呂伯伯,你好。”
“是,是你……”
呂醫生忍不住眼眶有些潮濕,居然是小九兒?
“你…你回來了?”
“是啊,我回來了。”宴九黎笑笑。
一旁的陸逸晨插嘴道:“呂伯伯,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你先來看看大哥。”
呂醫生趕忙走到床前,第一眼就大呼起來:“這?怎麼這麼嚴重?”
“他這是吃了什麼?”
宴九黎老臉一紅,確實是她考慮不周——
她的本意隻是想戲弄陸邵欽一下,並沒有想要了他的命。
“趕緊,送醫院,這可是要出人命的!”
呂醫生和陸逸晨又合夥抬起陸邵欽,想將他送往醫院。無奈陸邵欽死死抓住宴九黎的手,怎麼都不肯放開。
“大嫂,你看這……”
陸逸晨為難地看著宴九黎。
“我和你們一起吧。”
宴九黎無奈——到底陸邵欽這副樣子,有一半是因為她。
就算她狠陸邵欽至此,可是畢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吧?
於是抱著臣寶,跟著呂醫生他們,一起將陸邵欽送到了醫院。
陸邵欽很快被推到手術室門外。
此刻他似乎有些轉醒。但是意識還是有些迷茫,睜開的眼中,一時間沒有對準焦距。
隻是依舊喃喃著:“阿宴……”
他漆黑的眸色在平時看起來異常深邃冰冷,此刻卻有一種脆弱而純真的感覺。
被他那般呼喚著,就連宴九黎都以為,他是深深愛著自己的。
可是,這真的可能嗎?
宴九黎抬手,將陸邵欽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阿宴……”
陸邵欽的眼神,終於定在了宴九黎臉上,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的動作。
他的意識還不清楚,可是他的神色,卻如同一個即將溺水而亡的人,看到了海麵上的一根浮木。
宴九黎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無語。
手上的動作一頓,卻被他再次緊緊抓在手上。
“時間緊迫,要不然,小九兒你跟著我們一起進手術室吧!”
呂醫生開口。
宴九黎低頭,看著那個在生死邊緣徘徊,卻還緊緊抓住她的男人。
心中的不安,如同即將破繭而出的蝴蝶般,動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