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宴九黎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躺在醫院。
明媚的陽光透過純白的窗簾,照在她的身上。
宴九黎模糊間看到一個人影,守在自己的床頭。
她微微張口,啞著聲音自嘲道:“星辭,我還沒死麼?”
“你答應我,不再見他。”
一個低沉的,壓抑著怒氣的聲音在她床邊響起。
宴九黎反應了一瞬,才看清那人竟然是陸邵欽。
“你來了?”
宴九黎虛弱的開口,在知道自己沒死的那一刻,她就已經知道會再見到他。
“你終於醒了。”
陸邵欽狠狠抱住她,聲音顫抖道:“你知道嗎,你整整睡了兩天!”
宴九黎條件反射地想要伸手推拒,卻被自己硬生生忍住了。
她狠狠咬下舌尖,血腥的味道讓她清醒。
她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表示安慰。
陸邵欽放開宴九黎,抓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感覺怎麼樣?渴不渴?餓不餓?想不想喝點水,吃點東西?”
宴九黎此刻才勉強看清眼前的男人——
胡子拉碴,眼窩深深的凹陷,一看就是熬了兩個通宵。
她心中諷刺,這男的是不是有病。
一邊瘋狂地傷害自己,不信任,不愛護,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現在裝出這副深情的樣子給誰看?
但是她此刻卻不動聲色地露出一個虛弱的笑來。
“子衿沒事吧?”
她開口。
陸邵欽詫異地望著她,他以為醒來後的宴九黎,會瘋狂,會大叫,會歇斯底裏。
就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
他甚至都做好了安慰她,哄她的準備。
可是她沒有,她變得知書達理,溫柔懂事,就像他所期望的那樣。
甚至還主動問起宴子衿的狀況。
但是陸邵欽心中,卻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她情況穩定。倒是你……”
“我也很好。”
宴九黎的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
她眉眼微彎,唇角上翹到最完美的弧度。
臉頰上淺淺的梨渦若隱若現,如同她的喜怒一般讓人琢磨不定。
“別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等著享福呢。”
隨即,她沒有理會陸邵欽怪異的表情,開口嬌聲道:“阿欽,我餓了,我想喝點粥。”
“好,我這就去拿。”
陸邵欽壓下心底一絲疑慮,宴九黎這樣,不正省去了他的麻煩嗎?
她終於學乖了,變成了他想要的模樣。
他該是滿意的。
陸邵欽這樣告訴自己,然後,他開始了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
他倒水,她乖乖地喝下去。
他喂飯,她帶笑吃下去。
他安排的檢查,她乖乖地去做。
尾椎骨是輕微骨折,所以宴九黎目前隻能坐著輪椅。
由陸邵欽推著,在花園裏散步。
而陸邵欽,也像一個無微不至,對妻子疼愛至極的丈夫一樣。
推掉工作,不再理其他任何事情,專心致誌地圍著她轉。
隻有宴九黎自己知道,她的心裏,早已枯死成一片。
任憑陸邵欽如何精心嗬護,深情澆灌,那片荒漠之中,再也長不出任何草木,結不出任何果實。
“你的胃不好,要多吃些補一補。”
陸邵欽的聲音喚醒正看向窗外發呆的宴九黎。
抬眸,是他帶笑的眼,和喂到嘴邊的菜粥。
“嗯。”
宴九黎笑著,將粥勺含在了嘴裏。
隨後,她抬起頭,望向陸邵欽:“我覺得我快好了,等出院,我想去工作。”
陸邵欽聽了,先是不讚同地皺起了眉:“你現在身體不好,又懷著孕,哪家公司會要你?”
宴九黎低著頭,又喝了一口粥,微微抿嘴,低聲道:“之前你不是讓我做你的秘書麼?”
“我有工作經驗,又是有公司股份,在你身邊,你還能天天看著我不讓我出事。”
陸邵欽有些意外:“你願意來公司?”
“總比在家無所事事,胡思亂想好。”
宴九黎頓了頓,又道:“但是我也不想掛個閑職,既然我有公司股份,起碼讓我參與公司接下來的項目。”
“你有這本事麼?”陸邵欽笑道。
“如果沒有,你可以教我,不是麼?”
宴九黎的舌尖,忽然輕輕舔了一下自己飽滿嫩粉的唇。
桃花眼中,隱約透露出一絲魅惑。
陸邵欽有些被驚豔了,他的阿宴,在婚禮後,如同浴火重生一般……
完全變了性格。
不再是渾身是刺,一旦靠近就將別人紮得遍體鱗傷的玫瑰。
也不是結婚時,那個時時依戀自己,柔弱無骨的菟絲草。
而是一朵既嬌豔危險,卻又充滿誘惑的,帶著致命殺傷力的食人花。
就算明知靠近就會被吞噬,也讓人義無反顧地想要觸摸。
他抬手伸進宴九黎的耳側的發絲。
宴九黎微微歪頭,將臉頰靠在她的掌心。
她的眼角眉梢都帶著魅惑的笑意,但那笑意卻未曾到達眼底。
“好,我教你。”
她聽到陸邵欽的承諾。
她笑得更加燦爛——
你看啊,隻要乖一點,順從一點,就像陸邵欽這樣心思縝密,身居高位的男人,也會忍不住答應她的請求。
隻要拋棄自尊,拋棄不必要的執念……
她甚至可以做得比宴子衿更好!
不是麼?
她低頭,將耳垂旁的劉海別在耳後,微笑著又吃了一口粥。
胃部傳來抽搐般的酸疼,但是她暗自忍著,一口一口地,就著陸邵欽的手,將他準備的粥品吞下。
“今天有會議,我必須出席。”
一碗粥喂完,陸邵欽站起身。
“那你快去吧。”宴九黎立刻“善解人意”地開口。
陸邵欽滿意的點點頭,走出門的時候回頭。
“你要乖乖的。”
“嗯。”
“還有,子衿馬上出院了,她說想來看看你。”
“好哇,正好我也想她了。”
宴九黎的笑容如此無懈可擊。
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是陸邵欽都意想不到的。
一個宴子衿,那個死扒著陸邵欽不放,夢想成為陸太太的女人。
她要來,就讓她來。
無論她是想示威還是想炫耀,對於已經“死”過一次的自己而言,都已經不再重要。
當陸邵欽一無所有的時候。
她想知道,宴子衿會不會還扒著她的“邵欽哥哥”,還是如此地“愛”著他!
正想著,一聲柔弱的“打擾了”打破了病房的寧靜。
宴九黎抬眼,身著白裙的宴子衿出現在門口。
該來的總會來。
但是這一次,她不會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