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辭點點頭。
他知道眼前的女人有多麼死心眼,否則她也不會在這段婚姻裏沉淪這麼多年。
兩人之間的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宴九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注意到顧星辭眼睛下方的黑眼圈,忍不住開口打破了沉默。
“怎麼,最近醫院很忙麼?經常加班?黑眼圈都出來了。”
顧星辭麵色一僵,勉強笑了一下:“在找新一輪的骨髓配型人員。”
宴九黎微微一愣,問道:“是……宴子衿。”
“是,宴子衿的手術推遲到明年,她的身體有些變化,而之前來醫院配型成功的那個誌願者出現了一些問題。”
“什麼問題?”宴九黎疑惑——
陸邵欽怎麼會允許宴子衿的病情有問題?
還是說,宴子衿她……因為懷孕做不了手術。
“主要是配型者的問題。好像陸總那邊已經查到配型者的身份,卻是個他也沒辦法施壓的一個人。”
“F城名流?”
“嗯,沈家的大公子——沈喬。”
“是他?”宴九黎不禁一驚。
給她一萬個腦袋,也想不到居然是沈家的大公子,不過——
“既然他不願意進行捐獻,他當時配什麼型啊?”
“這個……”顧星辭嘴角抽搐了兩下,無奈道:“他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遊戲,選擇了這個懲罰。”
“這也行……”
宴九黎直接無語,上流社會的這群人,把人命當什麼,隨隨便便就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還真是……惡劣啊。
原本因為沈喬救過自己而產生的好感,卻被這一件事情給抹除了。
果然,這個圈子裏沒什麼好人,宴家是這樣,陸家是這樣,沈家……也是這樣。
“是啊,聽說為了這件事,陸總還和沈家公子大吵了一架。”
顧星辭八卦道:“沈公子要陸總拿什麼人來換……陸總讓他不要做夢了。”
“這種上流人士的八卦,你怎麼這麼清楚。”
宴九黎笑著問道。
顧星辭看起來一臉正氣,沒想到私底下,居然有這種嗜好?
“我也不想知道的。”
顧星辭擺擺手,一臉無奈:“院長的女兒最近在我們科實習,天天就說這些。”
“對了。”顧星辭問:“陸總他,最近沒讓你……”
“是哦,他怎麼轉性了?”宴九黎也奇怪地開口:“好像自從知道有了新的捐獻者,他就沒提過讓我捐骨髓的事情了。”
難道,他……嫌棄自己到這個地步。
一旦知道有了新的捐獻者,就連自己的最後一點價值,也不屑一顧了?
“不管也許是因為最近事情太多,我又懷孕了,所以他才決定放我一馬。”
“其實,最近我的導師給了我一個研究課題,我剛飛了米國一趟,今早才回來。”
顧星辭忽然轉換話題:“其實,新的技術已經……”
“好啦好啦,知道你厲害。”
宴九黎知道他還想再勸自己。
可是已經決定的事情,她不會再動搖了。
她就是這樣一個認死理的人,否則也不會在那段不幸福的婚姻生活中,掙紮三年之久……
“我知道了。”
顧星辭點頭,又重新給宴九黎開了藥,製定了下一步的治療計劃——
即使宴九黎心中已經決定放棄一切保全孩子,但是他還是希望能夠盡力拖延宴九黎的病情,等到孩子順利生下來,說不定米國那邊的技術已經成熟,宴九黎還有治愈的希望。
盡管希望是如此渺茫。
但是不管概率再如何低,隻要不是零,他都會奮力去爭取。
又聊了一會,宴九黎想去看看小遠,於是告別顧星辭,開門走了出去。
陸邵欽站在門口的走廊上,一臉陰沉地看著她出來。
隨後,他看見一同準備離開的顧星辭。
再無法壓抑心中的酸澀和嫉妒,他緩緩走了上去。
“怎麼了?擔心我?”
宴九黎忽然擋在陸邵欽麵前,笑著問道。
她的聲音裏帶著難得的溫情,讓陸邵欽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可是,一秒後陸邵欽的怒火燒得更旺——
這個女人,是因為顧星辭,才難得對他露出了笑臉。
甚至很有可能,是因為要保護顧星辭的關係,才會對他示好。
“我想去看看小遠,你能陪我一起嗎?”
她走上前,自然而然地挽住了他的手。
陸邵欽望著挽在他手臂上的,女人纖細白嫩的手臂。
順著手臂往上,是宴九黎明豔而脆弱的麵孔,帶著溫柔的微笑,眼神中,仿佛盛滿了對他的溫柔。
這是他一直期盼的“溫柔”,也是他原本幻想的,一家三口最和諧的相處。
可是她的溫柔,卻是因為另一個人……
一想到這裏,陸邵欽覺得自己嫉妒得要發狂了。
他望著宴九黎溫柔如水的眸子,開口的聲音如同三九天裏最冷的北風:“就這麼迫不及待想我離開?怎麼,是怕我傷了你的小情郎嗎?”
宴九黎咬著唇,心中一陣屈辱。
她原本是想著,既然無法離開他,那就在生命的最後日子對他好一點。
雖然不指望他愛上自己,但是起碼看在她溫柔賢良,沒有什麼惡行的份上,多愛他們的孩子一點。
可是他居然說她,是為了護她的小情郎?
她哪來的情郎,她這輩子,唯一一次瞎了眼愛上的男人。
就是眼前這位,自己腳踏兩隻船,卻沒有給過她一絲一毫信任的男人!
“顧醫生隻是來給我看病。”
她無力地解釋,但是她知道,他不會相信。
自始至終,他們之間都沒有一點信任。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麼,為什麼還要難過。
宴九黎心裏念叨著。
下一刻,她聽到男人的質問:“你當我傻的麼?顧星辭是癌症學專家,你檢查的是婦產科,你說他來為你看病?”
“宴九黎,說謊也記得編得好一點。”
“他就是來給我看病的,信不信由你。”
宴九黎抬起頭,嘴角勾起諷刺的笑。
“既然你不肯說,那我就隻好親自問問他了。”
陸邵欽說著,就要往前走去。
宴九黎抿著唇,一言不發地擋在他麵前。
“你讓開!”陸邵欽的眼眸隱藏在陰影中,變得極深極沉,沒有了一絲光彩。
他的妻子,居然當著他的麵,和另一個男人躲在房間裏十幾分鍾……
之後,她甚至連解釋都如此可笑。
還挺身而出,想要護著另一個男人,連讓他上前質問的機會都剝奪。
陸邵欽的肺都要氣炸了,他伸手狠狠將宴九黎撥開,他要去找那個男人問個清楚。
“啊!”
宴九黎一個站立不穩,朝著旁邊倒去。
眼看就要撞到一旁的等候椅上。
“阿黎!”
“阿宴!”
兩道身影同時撲向宴九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