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看看手中捷報,抬頭看看戲忠。
能讓戲誌才這般溫潤君子連呼三聲大善,必定是並州捷報了???
所以?
一封捷報還需分發兩份?
“誌才...也是來送捷報的?”
戲忠作揖,道:“非是捷報,陳並州所獻捷禮便在堂外。”
“哦?”
曹操出得征西將軍府,看到五十精騎,兩頂小轎,心裏暗自鬆了口氣,眼底卻愈發狐疑。
那倒黴女婿找人代筆假傳捷報是肯定沒跑了,好在仗肯定是打贏了,無傷大雅。
所以...
帶著兩頂小轎穿行大半個並州的騎兵隊伍,和匹馬飛至洛陽的斥候一個腳程???
饒是曹操精通術數,卻怎麼也算不明白這賬!
便是陳叢找人代寫捷報,他捏著鼻子認了。
就算陳叢假傳捷報還找人代寫,他也認了!
可曹操死活想不通,這倆玩意怎麼可能前後腳抵達洛陽,難不成那代寫假捷報的人是個傻子不成?
這不明擺著告訴旁人:沒錯!就是陳叢謊傳了捷報,還是找人代筆謊傳的!
當然。
真不是程昱坑陳叢。
而是在晉陽飛熊將官全部外派的情況下,城中壓根沒有與函穀關守將董越相熟的將軍,他的信使隻能繞遠,先要避開上黨張揚部,偷摸轉入冀州,趁著袁紹、韓馥生隙無暇西顧混過趙、魏二地,再從河內轉入洛陽。
褚慶則完全沒有這方麵的顧慮。
提上‘禮物’,從美稷一路南下,甚至都不需要向東轉路過太原郡,直接就能抵達函穀關,過了函穀關,可不就是洛陽城...
飛熊下馬,褚慶抱拳:“原飛熊前營協軍校,現並州牧麾下屯騎校尉褚慶,見過征西將軍。”
曹操收起思緒,便是心裏將倒黴女婿罵了八百遍,此時也不能表現在臉上。
眼下眾將齊至,一旦透了底,人人都學陳叢謊傳捷報,隊伍還怎麼帶?
當即熱情上前托起褚慶:“將軍壯勇,一路辛苦,不知所獻何物?”
褚慶警惕地望了許褚一眼,低聲耳語道:“匈奴閼氏。”
曹操:???
很突兀的,心裏就踏實了。
褚慶再道:“和於夫羅胞弟,左賢王呼廚泉的王妃。”
曹操:!!!
昨夜微風擾人寧,他好像是害病了,呼吸艱難,總生口涎順喉下。
良久...
曹操長長呼出一口濁氣,拍了拍褚慶的肩膀。
腳下生棉,好不容易走到小轎前,強裝淡然掀起轎簾一觀。
白如玉,驚似小鹿見虎,美勝三月桃花,高挑流暢佳人自成。
曹操忍了又忍,終是沒敢多看。
放下簾帳,強自淡定走向下一盞小轎。
輕掀轎簾再觀。
人如晨露晶瑩,珠圓玉潤堪比花嬌,眸光楚楚情言自顯。
好一對絕代雙璧...
草原上的暖風,終是透過孟津,吹到了中原大地,錯醉了大漢征西...
“將軍,將軍?”
曹操輕咳兩聲回過神來,袖袍下伸手就快掐紫大腿,這才維持住麵上的淡然。
轉向褚慶淡淡道:“並州苦寒,便是子寧有心,確實也無甚像樣的獻禮。罷了,那小子也不是個能吃苦的,身為嶽父自該照顧些許,這便挑選五十美婢供他消遣,褚將軍回轉時一並帶走吧。”
褚慶愣愣地看著曹操。
暗道:‘果真不愧是無敵將軍嶽父,如此美色當麵竟道一般,這才是世間真豪雄啊!’
曹仁不解道:“大兄,既然子寧獻禮今日至,為何還要同日獻上捷報?”
“你放屁!什麼捷報?!那是褚將軍派來投遞拜帖的使者!”
“?”褚慶一臉茫然,卻被曹操死死按住手臂,不好發問...
曹仁眨巴著眼睛更迷糊了:“那信使為何喊了一路大捷?”
“好好好,操看你分明就是嫉妒子寧!許褚、典韋何在?!”
兩座鐵塔上前一步。
曹操指著曹仁,大呼道:“快!把這礙眼東西丟出去,無令不得踏入將軍府!”
“喏!”
曹仁眨著無辜的大眼睛,一下、兩下、三下。
他說啥了他?
他不就心中不解隨口問問嗎?
咋?
同為親族,陳叢的事,他這當族叔的問一嘴都不成了?
可他沒有機會問了。
被兩座鐵塔左右一架,回神時,人已經在將軍府的大門外了。
再想入內,便迎上典韋的獰笑...
有了這麼一茬。
其餘諸將果然識趣閉嘴,心甘情願淪為堂中陪酒客。
少問兩句又不會死,好歹還能混上一頓酒喝不是?
曹操則是學起了陳叢,放下酒盞端起雞湯,挨個灌翻一眾陪客。跳著輕快的步伐,連跑帶蹦衝向後宅。
那一夜。
大被同乘,朗朗濕聲一片。
婉轉哀鳴,勾人心魄。
隻道:
滿地蘆花和我老,舊家燕子傍誰飛?
從今別卻塞外路,化作啼鵑帶血歸。
...
翌日又三竿,曹賊扶腰出。
不等走到正堂,便見荀、戲二人守在過廊。
齊齊見禮:“明公。”
“嗯...”
曹操自知二人何來,武夫們好打發,但捷報之事肯定瞞不過荀彧、戲忠。
“彧知明公偏愛並州牧,然...如此風氣絕不可長啊!”
“如何風氣?操不明文若所指。”
“謊報成風,一旦導致中樞誤判,頃刻便成災禍!”荀彧苦口婆心地勸道。
曹操暗歎一聲,不是他要放縱女婿胡來,實在是...
下次一定!
“文若可知,子寧百騎破美稷,單騎俘單於?”
“功過豈能一概而論?”
曹操擺了擺手,語重心長道:“文若還是沒聽懂,陳無敵百騎破美稷,單騎俘單於,還願連通上黨,獻禮於操。”
荀彧瞳孔巨震,饒是以其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淡然性子,臉上依舊變了顏色。
斟酌開口道:“明公是說,陳並州,他...”
陳叢會自立嗎?
曹操用腳趾蓋也能給出確切答案。
但凡那小子有半點心思,能把玉璽給他換軍資?能霸著洛陽之富不為所動?至於搞什麼百騎破美稷?並州那苦寒之地是比得過洛陽?還是比得過長安?
那小子分明是要攛掇他曹操謀逆,自己混個與國同休罷了。
但其中齷齪荀彧又不知道。
而且!
他曹操可從來沒有親口說過陳叢會自立。
至於別人愛怎麼理解就是別人的事了。
畢竟心腹是心腹,肱骨是肱骨,從來不能一概而論。
很多話,他隻能對女婿說。
即使他再倚重荀彧,也絕對不能多說半個字,夢話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