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破曉,朝霞映照。
門樓高聳,飛簷翹角,城前車水馬龍一去不知幾十裏遠。
門洞兩側商賈雲集,各種小販擺攤叫賣,以供往來行人采買、歇腳。
各式華麗馬車掛風鈴玉簇彰顯主家威勢。
將士們持戈執盾以待,門前小吏們嫻熟地在兩副麵孔間來回轉換,媚上欺下輕車熟路。
遠處忽來一人。
乘高頭大馬而不下馬,肩負開山巨斧半點也不遮掩,慢步穿行人潮中如閑庭信步。
囂張也就罷了。
還插隊,插的還是太尉府的馬車。
太尉府的奴仆正要罵人,看清後又怔怔閉嘴。
年輕些的門吏眼睛都看直了,越看那人越是眼熟...
再回頭看看門洞口城牆上的捕文。
陳叢...
死活勿論,賞千金,賜爵關內侯!
今天是撞大運了嗎?
嘴角慢慢上揚,笑容逐漸放肆。
“頭兒,你看那人...”
年長些的揉揉眼睛,倒抽一口涼氣,一秒都未猶豫,迅速讓到一旁。
“頭兒?那人是...”年輕的門吏還想解釋兩句。
啪!~
“哎喲!”
馬鞭破空炸響,抽在臉上皮肉翻開,隨著殷紅的溫熱流下,火辣辣的疼痛隨之而來。
門吏正要拔刀,卻發現周圍與他一道執守的門吏全退開了。
再一回頭。
那通緝之人身邊多了一隊跨坐高頭大馬的騎兵,駿馬的脖頸上還掛著一串獸牙。
領頭之人喝道:“看什麼看,還不滾開!”
“軍爺,這人...”門吏伸手剛要去指陳叢,那人再揮馬鞭,將他抽倒在地。
“你是什麼醃臢貨色,也敢拿狗爪子去指無敵將軍,滾開!”
說著,伸手請道:“將軍,請。”
陳叢點點頭,探出開山斧,使刃頭前的尖刺掛住倒地門吏的衣襟。
輕輕一勾,便托門吏起身。
隨後打馬緩過,笑吟吟朝身後騎兵吩咐道:“阿茁,都是討口飯吃,別那麼暴躁。”
“將軍仁德。”
“哈哈哈,好說,好說。”
陳叢口中的阿茁,就是經常一起喝雞湯的好兄弟,飛熊右營軍司馬,程茁。
牛輔雖然人來不了,但該給的麵子兒一點沒省著。陳叢要去洛陽,他便點了一隊飛熊充當門臉,程茁正是其一,餘者四十九,皆為飛熊精銳之最。
隨著陳叢大搖大擺駕馬進洛陽。
程茁狠狠瞪了門吏一眼。一揮手,便有飛熊騎兵上前,撕下了陳叢的捕文。
隨後列隊追隨陳叢背後入城。
年輕的門吏捂著兩邊臉頰。
疼!
但他想破頭也沒想明白,什麼時候逃犯都這麼明目張膽地招搖過市了。
他更想不明白,平日裏鼻孔衝天的前輩們,今日怎都變了模樣...
“小陳啊,疼嗎?”
“頭兒?那人...”
年長的語重心長道:“疼就記住,幹咱們這行,招子一定放亮咯,得知道什麼人能惹,什麼人惹不起。有些人一旦得罪了,再後悔可就晚了。知道那是什麼人嗎?”
跨駿馬,掛獸牙簾串...
年輕門吏張嘴驚呼道:“飛熊!”
“呆貨!飛熊再是跋扈,無令也不殺人,豈會真與咱們計較?打頭策馬那人,是你本家祖宗,就是東邊逃回來的那些個殘兵敗將畏之如虎的陳無敵!”
年輕門吏張著大嘴,一時間難以消化這巨大的信息量。
陳叢?逃犯?陳無敵?飛熊為扈?
這人...
這人不是敵將嗎?
年長些的門吏早就甩下他,吊著張臉上前攔住太尉家的車架:“看什麼看,全部下車,接受檢查!”
“瞎了你狗眼!太尉府的車駕你也敢攔?”
沒二話,年長的門吏一甩刀鞘重重打在家仆臉上,冷笑道:“查的就是你們!”
招子怎麼放亮?
自然是審時度勢、上行下效。
他們這些人看著卑賤,實則三教九流結實眾多,消息最是靈通。
太師要遷都,朝臣們不同意。踩低捧高那還用說?
今日他得罪了太尉黃琬又能咋,說不定明天就成城門校尉了!
...
雄都依舊。
隻是比記憶中的樣子少了幾分安定,多了幾分躁動。
街上亂糟糟的,匪兵當街劫民之事時有發生。
翠紅樓前依舊門庭若市,老鴇兒臨街叫客,一條大紅綢帶甩得還是那麼妖嬈。
看到陳叢打馬而過時,麵露嫌棄之色。再看後麵威風凜凜飛熊過街,麵色又是一白。
陳叢勒馬,笑道:“紅姐,怎麼?半年未見,不認識了?”
“陳,咳咳,陳公子回洛陽了,這是當了大官啊。”紅姐笑得有些牽強,卻也不是太擔心。
雖然兩人有惡,但在她的認知中,當官的都要臉,哪會拉下麵皮與她勾欄賤業計較。
果然陳叢也不動怒。
整理著衣襟笑道:“當初還得多謝紅姐聯合洛陽勾欄,不與我玩樂。這不,因為我潔身自好,搖身一變成了太師孫婿,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紅姐人傻了,瞳孔慢慢放大,隱隱流動著濃烈的不安。
這人不是逃犯曹操的女婿嗎?怎麼成了魔王的孫女婿?
而且,當年醜事就被他這麼若無其事地當街說了出來?
這事怕是沒法善了了啊。
她已經在想如何賠罪了...
強笑道:“陳,陳公子哪裏話,誤會,都是誤會。鶯鶯姑娘可還常念叨您呢,有空常來坐坐啊。”
陳叢不笑了。
“我呸!鶯鶯金貴,不是非王侯不見嗎?老子見都沒見過,她念叨我甚?行了,爺懶得與你廢話,晌午前擇一鬥大玉胚賠罪,爺便不與你計較,否則你就等著關門吧。”
紅姐愣了愣,旋即大喜過望。
口中連道:“哎,哎,一定備好。”
鬥大玉胚雖然金貴,但跟日進鬥金的翠紅樓相比真算不得什麼。
陳叢亦是心滿意足打馬而走。
真是一樣的人百樣的景兒。
想當初他還是驍騎校尉的準女婿、曲逆侯陳平後人,在洛陽城裏一樣得夾著尾巴做人。
天子腳下,公卿貴胄實在太多了。
就說這翠紅樓,背靠河東衛氏,平日裏接待也是鼻孔看他。別說敲詐財物了,快樂完了想賒賬都不行。
如今呢,當麵勒索鬥大玉胚,她還覺得賺到了...
就因為如今的他是魔王的孫婿。
陳叢本來也沒打算收斂。
曹賊不是說了嗎?
親戚就不能見外,越是不客氣,越是不當外人,就表示越親近。
來到洛陽地界了。
正好!
陳叢也想體會一下究極紈絝子欺男霸女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