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內郡隸屬司隸,南接洛陽,地處中原腹地,物產豐盛,人口繁茂。
時下雖起兵禍,但有北邙山所隔,有兩關相阻,這裏幾乎感受不到任何戰爭氣息。
若有。
則是前河內太守王匡背棄董卓,起兵響應袁紹時,帶走了一批青壯。
但相較於其他地方,這裏已然算作天堂。
河陽乃是河內大縣,雖不似懷縣、野王縣那般繁華,人口依然繁茂非常。
清早,天空霧蒙蒙的。
早起的販夫收拾些野貨、草席、柴木之類,或推獨輪車,或以肩挑之入城販賣。
亦有入城采買之走卒、與人作介之掮客、無事亂逛之閑漢。
一早在河陽城門口排起長龍。
隻等時間一到,四門皆開。
門洞後各自出來三十多個披堅執銳的西涼甲士,眾人受檢入城。
由於天色尚早的緣故,甲士們哈欠連連的,個個無精打采模樣。
遇上受檢之人,順眼的直接放過,不順眼的索取些許錢財也就不再理會了。
一切如常....
“下一個,下一個。”兵頭滿臉不耐地揮手催促著。
下一刻,天色忽然一暗。
一抬頭就看到個山嶽般的魁梧男子。人往麵前一站,瞬間就擋住了本不充裕的陽光。
兵頭背脊發寒,下意識後退兩步。
突然反應過來他是帶刀的兵,對方不過是個長得魁梧粗壯些的賤民罷了。
當即挺直了腰板,走上前用刀鞘頂著壯漢的胸膛。
輕蔑道:“哪來的糙漢?手裏拿的何物?”
“兵刃。”壯漢如是答道。
“兵刃?”兵頭嗤笑一聲,操著刀鞘來回點著壯漢胸膛,不屑道:“你這不知死的匹夫,此地已被中郎將接管,你敢攜帶兵刃入城?”
隨著刀鞘碰擊發出‘噠噠’輕響,兵頭本能覺得不對。
皺眉問道:“衣下何物?打開讓爺瞧瞧。”
片刻工夫,典韋已經估摸出大致人數。
門洞口三十二人,門後有二十多人,城上還有持弓百餘人。
他衣下附甲,隻要避開要害處,城頭飛箭不足以傷他。
旋即緩緩伸手扯開外衣,露出裏麵髒兮兮的甲胄。
兵頭怔愣瞬間,典韋抄起鬥大的拳頭,重重打在其人胸膛上。
隻聽‘咯吱’一聲脆響後,兵頭雙眼暴凸寫滿不可思議,隨著慣性向前搖晃兩步,膝蓋一軟趴倒在地上,滲出一地鮮血。
周圍甲士短暫失神後紛紛拔刀。
“敵襲!”
“擊鼓傳信!”
“快關城門!!”
兵禍一起,周圍生民驚叫著迅速作鳥獸散,露出混跡人群中的五十甲士。
典韋冷靜地翻下背囊,解開縛繩,摸出一支小戟先射城上鼓兵。
半臂長的小戟翻轉著飛過一道優美的弧度,從背後沒入自胸前沒出,鼓槌未落前,殷紅的鮮血呈噴射狀鋪滿鼓麵。絕望的雙手扶著鼓麵慢慢滑落,拖出兩道鮮紅色的不甘。
典韋不紮縛繩,將布袋掛在肩甲拉環處,一邊掀開麻布提出兩杆猙獰鐵戟。
衝撞殺入人群。
右手長戟八尺,勢大力沉,沾邊即傷觸之則死。
左手短戟五尺,隱蔽靈巧,凡近身者或點、或刺,專攻小腹軟肉處。誰若挨上一下,順著傷口下一拽,當場便被豁開小腹,流出白花花的腸子。
典韋不忘盯著城上戰鼓。
誰若去拾鼓槌,便從布袋中掏出小戟去投。
左右開弓間,連砍、帶挑,投擲小戟,不到十息工夫,門洞口處三十二人盡亡。
城上亦有三人橫死。
啪!!~~
在城門關合前的最後一刹,城上戰鼓終於響起。與此同時,一隻帶血的大手重重拍在門上。
透過門縫,露出張噙著冷笑的麵龐。
門後甲士們驚得滿頭大汗,死命推門不進半分,反而隨著惡漢單臂發力,大門正在緩緩打開。
那感覺,好似頂門望鬼。
不想看吧,惡鬼就隔一門。
想跑吧,又怕惡鬼開門。
特別是大門緩慢推開的過程中,尤為煎熬。
好在這種煎熬並未持續太久,典韋身後五十甲士姍姍來遲,合並典韋神力輕而易舉推開大門。
又是一番狂雷擊野草式的肆虐爆殺,眨眼間城下再無活口。
再看城上涼軍,早就跑得沒了影。
典韋拖戟城中,隨口吩咐道:“爾等四散去查,賊軍何來,以口哨為信。”
“啊,啊?將軍,若遇賊眾,何以應之?”
“休得廢話,爾等響哨,某自料理。”
甲士們對望一番,竟無言以對。
搞了半天,之所以這惡漢子還肯帶著他們,就是需要斥候而已?
凶殘...
西門進度更快。
黃忠沉穩性子,雖亦絕勇,但遠不如典韋那般暴虐。
縱馬城下。
寶雕弓連續開合之間,取數十人性命後,餘者皆懼之,盡棄門而去。
隨後於禁帶領大軍殺入城中,把持街道,控製糧鋪、米倉,一路向南驅趕敗兵。
待到黃忠想起典韋人少,令於禁向北接應時,典韋還在拖著鐵戟四處尋人,腰上還掛著顆戴銀盔的頭顱,一看就是守城大將。
披甲精銳五十人,全部淪為斥候....
於禁指指典韋腰間:“典將軍不放敵將傳信,何以殺之啊?”
典韋冷哼一聲,甕聲道:“某欲放他,誰知是個憨的,竟欲乘馬射某,被某投戟殺之。”
於禁徹底無語。
一個主將,一個副將,一個賽一個的生猛,偏他全無機會施展啊!
......
......
斥候一路飛馳,沿途跑死兩匹快馬,僅兩夜一晝便飛到汜水。
“禍事了,禍事了,太師!大事不好了。”
董卓摟著美人正酣眠著,忽聞急報,驚得一咕嚕翻下榻去。
立馬著衣而出。
諸將聞聲亦來。
“太師,不好了!”
董卓拍拍額頭,深吸口氣,煩悶道:“趕緊說!”
“中郎將,北中郎將,戰死了!”
北中郎將?
楊定!!!
董卓瞬間跌到躺椅上,隻覺氣血上湧、頭暈目眩。
其餘諸將無不倒抽冷氣,麵色凝重似能滴水。
楊定...
孟津關守將!!!
他若戰死,豈不是說賊軍旦夕間可取洛陽?!
前有虎牢雄關難以寸進,洛陽一旦失守再無歸路,二十萬西涼健兒又該何去何從?
“孟....孟津....孟津丟了?”董卓臉色慘白,嘴皮止不住地在顫。
他已經來不及細想哪來的賊兵了。
“未曾!”
孟津沒丟,楊定卻戰死了?
這楊定莫非是身先士卒,為流矢所傷?
董卓惱怒道:“再叫咱家多問,便將你這混賬拖出去喂狗!”
“是,是,小人知罪。”
斥候連連叩首,道:“三月初九,賊襲河陽,北中郎將戰死。”
“且住!”董卓聽得直皺眉:“楊定不在孟津坐鎮,怎會跑到河陽戰死?”
“孟津...孟津無樂,太師東出洛陽後,中郎將便將兵三千常駐河陽....”
董卓氣得肝都在顫,嘴裏痛罵著:“好好好!直娘賊,得虧是死了,否則落在咱家手裏,非將他拆骨扒皮不可!!去,傳令洛陽守將董越,楊定獨死不樂,全其家小供其樂之。”